所以不是不在乎,是知道满足。换言之,“过得去就行”,要求不高。
“知足常乐,挺好的。”关雪息捏着一副七老八十似的腔调,感慨了一声,惹得陈迹又笑起来。
从天黑到天亮,好像也不过一眨眼间。他今天笑了好多次,笑点大大降低,不知道是有多开心。
其实一切暂时还没尘埃落定,陈迹在等他托人打听的消息——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但了解得越多,就越安心些。
还要跟何韵谈谈。
何韵说是谈心,关雪息让陈迹随意就好,别紧张,不过是平平常常见个面,但陈迹觉得,这次见面事关重大,他必须认真对待。
见面的时间约在周末,去关雪息家。
在此之前,课是照常上的。
关雪息和陈迹有一个共同的优点,不论生活里发生多大的变故,都依然能沉下心好好学习。
濒临新学期的月考,如果他们成绩下滑,那在双方父母面前会丧失一部分底气和话语权,所以无论如何,必须要把成绩稳定住,甚至提高。
他们白天一起上课,晚上一如往常,连麦学习。
其实能走读的日子不多了,十六中的高三强制住校,周末不再有双休,手机也要上交,彻底断绝娱乐——高二下学期就是他们高中生涯里最后一个相对轻松的学期。
星期六这天,陈迹如约来到了关雪息家。
让他没想到的是,除了何韵,关靖平竟然也在。
关雪息事先也不知道关靖平要来,跟何韵小吵了一架。何韵给的解释是,关靖平主动提出,想向陈迹当面道个歉。她觉得有必要,所以答应了。又怕关雪息不同意,这才先斩后奏。
关雪息听了直纳闷儿,不相信关靖平会良心发现。何韵却说:“我猜他是想迂回地讨好你。”
“他还没死心?”
“你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死心。”
“……”
四个人吃中午饭,何韵亲自下厨,关靖平竟然放下领导架子,去厨房帮她打下手。
关雪息冷冷地看他表演,跟陈迹吐槽:“以前他跟我妈感情好的时候,都没进过厨房。装什么呢?”
陈迹也觉得挺可笑,他脱下外套,叫何韵歇着,自己接手做菜。
何韵愣了下,以为陈迹只是小孩装装礼貌,没想到陈迹做得像模像样,顺便把碍事的关靖平也赶出来了。
三个人在厨房门口看着陈迹做饭,一时间神态各异:关雪息脸上有光,何韵面露赞赏,关靖平眼神复杂,半晌才洗干净手,回客厅待着去了。
四个菜,不算多,但也费了不少时间。
待所有人在餐桌前坐好,这次谈话才算正式开始。
关靖平是当惯领导的人,即使今天四个人里属他最没地位,他也改不了要“主持会议”的臭毛病,一开口就先“自罚三杯”:“我先给陈迹道个歉吧。”
何韵翻了个白眼。
关雪息嗤了一声。
陈迹一言不发,当没听见。
何韵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你真心想道歉就好好道,不真心就别装模作样说场面话,恶心人啊你?”
“……”
关靖平大概一辈子也没经历过这么尴尬的场面,那常年挂在脸上的得体笑容竟然没绷住,沉默了。
每当这个时候,关雪息就觉得难以形容他到底是聪明还是蠢。
聪明人自大过头,就变蠢了。
不过,关雪息没把他赶走,倒不是真的在乎他给不给陈迹道歉——陈迹自己都不屑听,想也知道关靖平不可能是真心的。
关雪息只是有几句话想对他说,就当是做一个父子间真正的了断。
但关雪息没有主动开口,话题是从何韵那边展开的。
她把关靖平当死人,该怎么聊就怎么聊,一点也不顾忌。
她从离婚后那几年的生活,关雪息的成长,讲到他的学业,承认自己对儿子的关心大多在物质层面,不够了解他的精神需求。
也坦诚自己其实遇到过很多困难,也有不好熬的时候,不敢对关雪息讲,所以才去谈男朋友——她都这么大年纪了,恋爱是次要的,有个知心人,心里安慰些。
说得差不多之后,她问关雪息对升学有什么想法,抛开这些家里的矛盾,假如条件允许,他真的不想去留学吗?
这个问题给了关靖平插话的机会,今天他有备而来,带了一叠厚厚的资料——是各个世界知名大学的各专业排名对比,甚至列出了哪些专业在将来更具发展前景,推荐给关雪息。
还说,虽然高二才准备申请,有点晚了,但很多学校会参考高考成绩,如果关雪息能考到全省前几名,甚至省状元,申请就非常简单了。
关靖平说完,看了眼陈迹。
他竟然说:“如果陈迹愿意的话,我送你们俩一起去留学。”
“……”
何韵惊讶地抬起头,陈迹和关雪息也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