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寻常地就像是举手之劳,又告诉她,“往后不舒服的东西不必勉强佩戴,不想说的话也不必违心去说。”
耳夹的确不舒服,可……
可陆珏大概不知道,这举动对如今的婉婉来说,就像是个闸门。
闸门打开,她脑子里几乎一瞬间便不合时宜地,冒出来许多不该出现的画面。
水雾氤氲的浴间、他如玉修长的手、抚在唇上的触感,还有身体里一阵阵酥麻的渴望……
那么长时间努力地假装失忆,就只在一瞬间,溃不成军。
婉婉顿时没心思再去听他说了什么,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争先恐后地往她脸上涌,恨不得昭告天下,她正在对表哥想入非非!
她在他跟前竭力低下头,生怕被自己露出马脚,贻笑大方。
也得宜与她的身量小,刻意躲藏起来时,陆珏哪怕垂首也只能看见她绒绒的发际,和挺翘莹润的鼻尖,还有……
一双红的好似要滴血的耳朵尖儿。
陆珏瞧着微眯了下眼,捏着她耳垂的指腹稍用了点力,明知故问,“怎的这么烫?”
这简直要命了!
婉婉的耳朵这下子彻底烧得通红,她忙不迭地缩起脖子,拉起大氅的帽子把自己露馅儿的耳朵捂得严严实实。
“表哥……我、我怕是又发烧了,要先回去养病了……!”
她没办法在他眼前杵着了,怕出丑,说完便赶紧福身告辞,从他的视线里逃得飞快。
陆珏指尖停在半空片刻,在背后瞧着她小小的背影跑远,收回手时,终于忍不住摇头轻笑起来,牵动胸膛一阵颤动。
这样就吓跑了,真是个经不得逗弄的小丫头。
可她那时神志不清时,又怎么敢对他那般呢?
婉婉落荒而逃后,拐角风口处快站成冰雕的茂华这才好现身出来。
他在那当人桩好半会儿了,可因着视线限制,错位间只瞧着世子爷把婉姑娘抱在怀里亲近呢,哪里敢贸然打搅。
等瞧着人走了,茂华才一手撑伞,一手抱着大氅迎了上来。
“小的原在小道上等着呢,来晚了,爷这是要去老夫人那儿吗?”
陆珏嗯了声,踏着碎雪转身,茂华顺势上前将大氅披在他肩头。
他身形挺拔如松,宽肩撑起来厚重的大氅,周身沉静稳重,越发显得面如冠玉、气度非凡。
“今日可有消息传来?”
茂华能在他身边伺候,自然心细如发,脑子里顿时一一将今日暗卫送到淳如馆的消息整理一番,有条有理地回禀了出来。
临了又补充了句:“爷,午间时候,霍小侯爷还教人传了密信来,像是挺着急,说请您看后尽快回信。”
的确着急,能找到陆珏这里的,哪一件不着急?
陆珏习以为常,一时间并没有多做回应,倒先过问了另一件事,“灵州那边如何了?”
说起灵州,那自然跟婉姑娘有关。
上回祠堂外茂华听云茵提了一嘴,说婉姑娘想家人时,连家人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光只能空想,听着都可怜见儿的。
但茂华当然没本事凭空去搜罗出几幅画像来,这种事情,理所应当还是回禀了世子爷。
果不其然,只需世子爷一句话,派往灵州的人当天傍晚就快马出发了。
只是现在毕竟时过境迁,当初太子教人将疫病的消息传出去后,方圆百里的人家大多避之不及,纷纷搬走了。
现在找起来不亚于大海捞针,找到了再由口述绘制画像更不容易。
茂华道:“先前是说他们已收集了几幅画像,只是无从判断究竟有没有出入,所以还在继续比对。”
钟家宅子里的人,那时除了老夫人与姑娘之外全部遇害,外头现在传的姑娘是老夫人故人之女,其实不对,老夫人那也是头回结识钟家老爷和夫人。
所以世子爷发现婉姑娘,当真实属偶然。
茂华现在还记得,那会儿的景象太惨烈,满院子都是面目全非的尸体,男女老幼都有,姑娘被藏在书房后的一处极狭窄的暗室里。
暗室是世子爷发现的,门打开,婉婉就抱膝蜷缩在角落。
世子爷伸手去拉她出来,便教她害怕之余,一发狠张口咬在了手腕上,不知用了多大的劲儿,一时咬得鲜血淋漓,险些把茂华的魂儿都给吓飞了。
其实按世子爷的身手,想躲开轻而易举。
可他当时偏就没有动,直等她咬累了渐渐松口,他提拎着脖颈将人拿开些,瞧着她满嘴的血,目光浑似幼兽凶狠,这才略蹙了眉。
那后来便是世子爷十几年来,头回大发善心了。
他将她从那处不堪的宅院中抱出来,带回客栈洗干净,没有什么千回百转地思虑,也没有试图给她找人家寄养,过于顺理成章地就留在了身边。
茂华就觉得,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呢?
时下天暗得早,陆珏从茂华手中接过伞柄,没再教他继续跟着,独自一人去了浮玉居。
踏进正屋时,李嬷嬷正吩咐几个小婢女传晚膳,应是没想到他会这时候来,一时还颇为意外。
“是容深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