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毕竟是皇后娘家出来的,不好跟皇后死对头贤妃那边的人碰面,万一起当众起冲突造成误会,她怕说不清。
所以当下便打算回去了。
谁知她这边脚下才挪步,绣鞋踩在积雪下的树枝上,带出一连串吱呀声,顿时就落了那边的耳。
“是哪位姐姐在那边?”
婉婉走不脱了,无奈回过身去,便见宁昭仪正挺着腰身,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她走来。
她那幅小胆子实在不够用,顿时提紧了一颗心,如临大敌。
原先陆雯都说了,这位宠妃娘娘向来与贤妃沆瀣一气,万一人家待会儿为难她,或者对着她使手段,到头来对皇后娘娘不利可怎么好呀?
婉婉很有自知之明,她好怕自己那四年的短浅见识,应付不来宫里这些心思深沉的娘娘们……
皇后与程氏谈完事时,已至未时过四刻。
这两人倒其实还算熟络,皇后早些年未出阁前与陆珏生母并不合,所以对后来的程氏,就谈不上永安长公主对程氏那样的偏见。
而且程氏上位时,恰好赶上皇后与皇帝夫妻嫌隙的大关口。
那时皇后心力交瘁整日以泪洗面,程氏没少替陆进廉来进宫开解,这一来二去的也算雪中送炭,两人便渐渐生出了些姑嫂情意。
也正是因此,眼界儿高的皇后才会对原本庶出的陆雯,格外眷顾几分。
宫道上的雪飘得像鹅毛,因担心再晚恐怕出宫不便,程氏这便与皇后告了辞,打算派人去叫婉婉回来。
谁知律容出去到外头廊檐一趟,进来便回禀道:“娘娘,那位婉姑娘……现下在花园里和宁昭仪堆雪人儿呢。”
和宁昭仪?
程氏一听,整张脸都僵了。
侧目去看皇后,果然,那面容也顿时冷凝下来。
跟贤妃身边的人扯上联系,皇后先头原本对婉婉的那一丝满意已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程氏见状忙缓和道:“那丫头年纪小,向来不知事,娘娘切勿和她一般计较。”
皇后冷冷嗤了声,再没有好声气儿,“不知事到是非不分,赶紧让她出去,这么糊涂的性子,送进宫来怕也只是个充数的!”
可……人家也不愿意进宫啊,不是宫里的贵人们把她召进来的嘛?
程氏心里的话不好说出来,面上一时难堪,朝皇后行礼告辞后,便亲自起身往御花园去了。
到了一看,那边两个姑娘年纪相仿,相处的其实很不错,没有想象中的勾心斗角,真的就只是在专心堆雪人。
婉婉向来很会照顾别人,是以宁昭仪临送她走时还很有些舍不得。
“宫里的姐姐们都不爱跟我玩儿,我平时不能出宫,你也不方便总进来,那等来年浴佛节吧,到时候你记得来找我。”
宁昭仪年纪比婉婉还小些,生了副小圆脸、鹿眼,口音清脆悦耳,性子也和气,婉婉听来这话显然只是邀约,欣然点头应下了。
但落在程氏耳中,却只觉有意挑衅。
这摆明是来年还要跟皇帝去礼佛的意思了,她怎的不直接跟皇帝说要做皇后呢?
程氏闷住了一口气,出宫回府的马车上,便为这事喋喋不休地数落了婉婉一路。
婉婉挨了训也无从辩驳,只好低着头默不作声。
好容易熬到府门前下马车。
原以为此事就该随着和程氏分道扬镳结束的,谁知进府没走几步路,就恰好遇上了同样正自官署回府的陆珏。
程氏瞧见他,这才停下数落,笑了笑,“容深也回来了啊……”
两人间并算不得亲近,陆珏淡然颔首,看了眼后头垂头丧气跟着的婉婉,问:“怎么回事?”
“还说这丫头呢!”
程氏现下提起来都还有气,瞥一眼婉婉,“自己跟容深说吧,你今儿都做什么了?”
婉婉脑袋就更低了。
挨了一路的训不说,眼下还非要她当着表哥的面认错,真是颜面尽失。
她垂着脑袋不敢瞧他,两手绞在身前直打架,“表哥……我今日在御花园玩儿时,和宁昭仪一起堆雪人儿了,我错了。”
事后认错,她那副小嘴皮子倒捣腾得快。
程氏没消气,看着婉婉的眼神儿仍旧满含责怪,“现在知道错了,你明知那宁昭仪是贤妃的人,还和她兜搭做什么呢?教皇后娘娘怎么看你?”
皇后娘娘最讨厌的就是贤妃。
她今日和宁昭仪兜搭了一回,皇后娘娘往后肯定也该讨厌她了。
可婉婉当时没来的及想那么许多。
她看到宁昭仪性子温和,待人一片赤诚,邀她堆雪人时,被那长脸的宫女直白回绝了句
“娘娘自己去堆就是了,皇后娘娘召表小姐进宫还有别的事,不便奉陪,奴婢等先告辞了。”
试想一个宫女哪里来的这个底气跟宠妃这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