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醒过来的时候,汝月睡在身边,眼角有微微的泪痕,他觉得好似这些年,心口那块空着的地方,被悄悄的,悄悄的补上了一小片,尽管不过是缺口的十之一二,他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愉悦,是其他嫔妃身上所不能给予的,没有等她醒来,他就匆匆地走了,他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地过于明显,然而走出丹凤宫时,皇后站在长廊边,回过头来,冲着他玩味的一笑,令人心惊。
再三考虑过后,他晋封汝月为月嫔,后宫宫女侍寝被晋封的事情,在历朝历代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那个为他生下重光的女子,地位不知比宫女都低了多少,根本是不能抬到桌面上来明说的,连加封任何头衔都不被太后允许,所以给汝月一个嫔的头衔,没有人会有异议,包括后来祭祖回宫的太后,听闻此事后,也不过是淡淡的默认了。
那些起始的怀疑,在他更进一步了解汝月后,被彻底地打消了,最为亲密的关系,不过是夫妻之间,两个人可以交合在一起,融化成一体,还有什么是能够相互隐瞒的,更何况汝月的个性温润坦然,大方得体,他有的时候都会怀疑,她这样一个女子,怎么会是区区的宫女出身,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
然而,当柳妃出事以后,那些曾经的疑点,慢慢地浮出水面来,汝月,到底因为什么会变成他身边最要紧的那个嫔妃,是谁动的手脚,将他曾经对柳妃的那些眷恋,渐渐转移到汝月身上,其实经历过当年事的人,或多或少都猜对过,柳妃这样受宠的原因是因为眉眼之间有些像那个人,那个名唤如萱的女子,怕是只有柳妃自己从来不闻不问,只当是自己真的艳冠后宫,无人能及。
等到他骤然回首,再去看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有些过于刻意,有些过于眷顾,汝月似乎并不知情,她住在琉璃宫里,地处偏僻,甚至都不会走出来见其他的人,难不成这个世上真的有好心人,平白无故地将世间的荣华富贵,统统毫无保留地赠予给她,包括了那颗世间最不易获得的君王之心。
明源帝的思绪被拉得很开很远,汝月就在他的身边,自然清楚皇上走神了,说着话,眼神虚无,不知落向了哪一点未明之处。
“皇上,时辰不早,有些事情该了断了。”卫泽一直站在暗处,这时才轻轻开了口。
明源帝一个激灵,神魂归体,顿时清明,他无比厌恶地又看了一眼被深压着头颅的房公公,方才的那一下,已经断了脊骨,他居然忍得住,也难怪先帝曾经这般看中,也罢也罢,刑事房的管事,什么刑法没有见过,拿这些来威胁于他,非但不见成效,怕是今后传出去皇上与一个老太监置气,岂非落了笑柄。
“将人统统押解下去,不必再审了。”明源帝忽然觉得乏力,这些天,为了这连环套似的局,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解开九连环的那种雀跃,原本扭转成乱麻似的铁圈,在他手中臣服,熨帖,彻底化解,而这一次,牵连的不仅仅是些宫女,太监,有些是他不想去碰触的,只怕一旦伸出手去,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皇上,全部都押解下去吗?”发话的人,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不是汝月曾经在刑事房见过的其中任何一个人。
“都押解下去。寡人不想再见到这些人。”明源帝挥了挥手道。
“那么,在朝露宫外面才拿住的,皇上不是特意关照,说要留到最后。”那人稍稍压低了声音,“说要留到最后让月嫔娘娘,亲自来审问的吗?”为什么不能够放过她,汝月差些要放声大喊,知不知道在听到皇上说不必再审四个字时,她觉得一整晚压在心口的那块巨重无比的石头被悄悄地搬开了,结果一时天堂,一时地狱。
她不要审什么人,她不要,她想要哀求,哀求皇上,放她回去,回琉璃宫去,好好睡一觉。
明源帝微微掀开眼帘:“哦?寡人还忘了这一出,将人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