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自有分寸,她跪了这些时间,不会伤了身子的。”汝月被激出来的那把火气,尚没有消褪,她也想过是不是平日里她看起来太过怯弱温吞,任人搓揉圆扁,才会频频在琉璃宫出各种事端,这还是恩宠在身,皇上时不时会过来留宿,尚且如此,要是有一天,皇上有了新宠,不晓得有多少人明的暗的,踩在她头上,恨不得将人直接踩进深土之中,再无翻身之日,那柳贵妃就是摆在眼前最好的例子,她始终没有敢开口去问那位老太医,这些虎狼之药到底是谁给的暗示,让他给了柳贵妃服用的,事后又有人会否前来追究,她生怕真的知道那确准的答案后,会更加心存不安。
“娘娘,平日里,这罚跪也算不得大惩罚,只是如今方夫人与孩子都住在琉璃宫,婢子见那大女儿已经在那屋门前走过,想来也知道里头跪着宫女,不免多看了几眼,娘娘那敦厚待人的美名,要是被小事情给抹杀了,传出去便有损了娘娘的名声。“云欢说得句句恳切,她与乌兰并不交好,却又不想因为乌兰而损了汝月,因小失大。
汝月苦笑了一下,好名声坏名声还不是朝夕翻覆,想着确实方夫人在,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你去将乌兰唤起来,不用再跪了。”
“婢子去恐怕不太合适,喊小顺子公公去,娘娘觉着可好?”云欢有商有量地问道。
汝月盯着她看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便让小顺子去,今天的事情也不能都怪她,她是好心没做成好事。”
云欢算是替两边都解了困境,出去与候在门口的小顺子一说,小顺子连声道谢,云欢却还是退回屋中:“婢子瞧着娘娘的神色,像是还有话要同婢子说的。”
“云欢,你与从前不太一样了。”汝月没有掩饰,直接说了出来,“那时候,你在皇后娘娘身边做事,性子耿直,往往是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如今却是心思越来越缜密,比我想得还要周到几分。”
“不瞒娘娘说,婢子从皇后尚未出阁时,就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后来经历了些事情,还总被姐姐训斥,那时候,婢子尚不懂事,觉得皇后娘娘辛苦,后来到了娘娘身边,才知道,皇后娘娘虽则难当,她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头衔把持着,一般人忌讳着那个也不敢真的乱说乱动,而娘娘是新晋封的嫔,后宫中随便走出来一个娘娘,都要在品阶,在资历上盖过娘娘一头,说话行事真的如履薄冰,若非娘娘过往也在宫中待了这些年数,怕是日子更加难熬,婢子才领会到皇后娘娘当日将婢子送到娘娘身边的真正含义。”云欢一番话说得实在恳切,“在娘娘的眼里,婢子是皇后娘娘的人,而乌兰则是太后的人,珊瑚,珍珠她们更加不得贴心,娘娘只有将婢子们都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心腹所用,娘娘以后在宫里头的路才会好走些,今日的话,婢子说来,已经犯了宫中的大忌,要是娘娘听得心中不快,婢子便也自己去领了罚,只是这些话必当要讲,也请娘娘见谅。”
汝月细细听她说全了,没有做别的,只是走到她面前,拉过了云欢的手,云欢立时明白她的意思,一双眼都朦了:“娘娘的心,婢子一路看来,比谁都明白,可惜这是在宫里,太多的身不由已,太多的身不由己。”
“娘娘,乌兰在门外候着,想见一见娘娘。”小顺子倚着门,低声询问道,“要是娘娘气未消,不愿见她,便明日再来。”
被云欢那一番话说的,汝月哪里还真的能气得起来:“不用等明天,都进来说话。”
乌兰的一双眼都哭得红肿了,大概是跪得时间有些久,走路拐着边,见着汝月了,倒是将眼泪都收住了:“娘娘,婢子自认今天说话失了当,娘娘且看在婢子没有坏心的份上,恕了婢子的罪过,下次再也不敢了。”
汝月被她这样柔柔弱弱地一哭,反而觉着那通脾气发得有些急,当时只想着要出火,乌兰碰了上来而已:“好了,既然让你进屋来,便是没事了,哪里会一直将这些记在心上堵着你,你都知晓错在哪里,也不用我多言,以后该如何还是如何,云欢和小顺子都替你求着情,回头,你该好好谢他们两个才是。”
乌兰掏出帕子来擦眼角,却是汝月送给她的那一块,宝贝似的贴身收着,又忙不迭地给云欢欠身谢礼,云欢阻了她的举动,微微笑着道:“我痴长你几岁,你便是妹妹了,方才同娘娘已经说了,这后头的日子还长着,我们既然被谴来娘娘身边,便是一荣俱荣,一枯俱枯的命了,只有齐心协力,帮衬着娘娘,往后才能过上舒坦日子。”
既然几个人都说开了,倒是真的一条心了,齐刷刷看着汝月,汝月却将脸孔微微侧过去,看着窗外,这种时候,她心下不能说不感动,却不便表达而出,过了半晌才缓过来道:“今天给方夫人开的药方,药材都抓齐了没有?”
“回娘娘的话,药都抓上,已经快熬好了。”小顺子摸了摸后脑勺才道,“小的才想起一件事情来,小喜子有传话过来,说是方将军在家候着不放心,今天怕是会来我们这里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