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湖西有人远远说道:“褚兄弟,什么事啊?”湖畔小径上一人快步走来。大汉望见这人一张国字脸,四十来岁、五十岁不到年纪,形貌威武,但轻袍缓带,装束却颇潇洒。这人的相貌他依稀记得,赫然一惊:“是他,段正淳!”惊骇之下,险些叫出声来。
他身旁的少女见他脸色扭曲,一会狰狞,一会愤怒,甚替他担忧,小手轻轻握着他的大手,轻声道:“大哥,怎么啦?”那大汉道:“阿朱,是他,大恶人!”不错,这俩人正是乔峰和阿朱,不,应该说萧峰。
他二人应古笃诚之言,替其报信,一路寻小镜湖来,中途又得傅思归指点路途,穿柳树过青石桥,那时朱丹臣已不在,所以很快便行到了这里。其实萧峰和段正淳早已相识,那日在松鹤楼上斗酒比拼,大理三公四护卫也在其内,只因七人在其他座位上,是以萧峰不曾留意,只记得段正淳一人,这也怪他不得。此刻见面,不免感慨从生。
阿朱握紧他的手,低声道:“你没看错?”萧峰咬牙切齿,也压低声音道:“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阿朱微一瞥眼间,见这人雍容华贵,气宇轩昂,眉宇间更透着一股儿仁慈,没来由一阵亲切,很想与他亲近,实难想象,他便是大哥日以继夜追踪的大恶人。
段正淳走进身来,不见了他的褚兄弟,反而多出一干人,很是诧异,问道:“怎么了?”那木婉清转过头,跑到他身旁,扯扯他衣角,撒娇道:“爹爹,他不见了。”段正淳奇道:“谁不见了?哦,你说褚兄弟不见了,那他上了哪去?”木婉清道:“我不是说他啦。”段正淳更加奇怪了,说道:“不是他是谁?”木婉清羞恼道:“人家跟你说不清楚啦。”一顿足,背过身子。
他对这个女儿实在无计可施,前几天忽然来找他,说是找他?不然,其实是找梁萧来的。在这里闹了多天,害他跟情人亲热也不安,甚烦,后来干脆不理,随她闹去,自个儿清净。这时她不愿说,也不着闹。
朱丹臣走到他身前,行礼道:“主公,是梁公子!”段正淳哦的一声,突然惊叫:“甚么?你说甚么?是萧儿!那……那他在哪?”朱丹臣左手指指湖心,然后垂下了头。
萧峰和阿朱听到叫声,也急了,纷纷抢前问朱丹臣,一个问:“贤弟咋啦?”另一个道:“哥哥如何落水?”朱丹臣瞧瞧二人,眼中闪过一些讶色,转瞬又逝,叹声:“一言难尽!”
段正淳跑到湖边,急速望了一眼,然后回头叫声:“褚兄弟呢?”“也在湖里!”他循声源处看,见开口的是个邋遢的乞儿,也不多在意,再望了一眼湖面,见平静的不能再平静,忽然大声叫了起来:“阿星,阿星,快出来!”
远远竹丛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什么事啊?我不出来!”
萧峰心想:“这女子声音娇媚,却带三分倔强,只怕又是个顽皮脚色,和阿朱及那个黑衣少女要鼎足而三了。”
段正淳叫道:“淹死人啦,快出来救人。”那女子叫道:“是不是你淹死了?”段正淳叫道:“别开玩笑,我淹死了怎能说话?快来救人哪!”那女子叫道:“你淹死了,我就来救,淹死了别人,我爱瞧热闹!”段正淳道:“你来是不来?”频频在湖畔顿足,极是焦急。那女子道:“若是男子,我就救,倘是女子,便淹死了一百个,我也只拍手喝采,决计不救。”话声越来越近,片刻间已走到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