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途却在看了他一眼后摇头道:“杀鸡焉用牛刀,这些兵器我还有大用呢,怎能浪费在这些必败之军身上?而且活着的萧干可比死了的要有用得多。所以我只要逼着他们出降,而非赶尽杀绝。”
宋江偷眼看了下孙途,不知怎的,几年未见的自家将军给他的压力要比以往大上许多,让他连再劝说一句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是唯唯称是,不再多言。
事实证明,到了此刻,辽军也已经来到了军心崩溃的临界点,随着山东军又往前推进,把又一批瓦罐投到他们附近,刚要放出火箭时,里头终于响起了一片绝望的呐喊声:“住……住手。我们愿意投降,不要再放火了……”
人终究是贪生畏死的,或许有个别人可以为了忠诚和理想不惜抛却自己的性命,但当这个数字变成几百几千时,就很难做到让所有人都甘心赴死了。或许萧干在军中有着极大的威信,但那是建立在他能带领军队不断取得胜利的前提下。而现在,当辽军往日的骄傲被彻底击碎后,他多年下来的威信也就不复存在了。
随着这话喊出,在发现宋军果然未再发箭后,辽军终于慢慢从巷子深处蹒跚而出。先是几个,然后是几十,几百,最后是将近两千浑身血污,狼狈到了极点的辽兵高举着手中兵器,满脸惶恐地走了出来。
当看到这一幕时,巷子外头严阵以待的将士们便是好一阵的欢呼:“我们胜了!大宋必胜,孙将军威武!”
“大宋必胜,孙将军威武!”……欢呼随之从各个方向延伸而去,直传到了涿州城的各个角落。随着辽军的这一出降,意味着这场涿州之战终于以宋军的全胜而告终。
所有山东军将士脸上的疲惫之色全部一扫而空,换上的是满满的自豪与兴奋。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一战对大宋来说,是这么多年来少有的大捷。可以说近二十年里,大宋还未能在正面战场上取得过如此大的胜利呢,那可是好几万的辽军精锐啊,就这么被他们一战击溃,连逃脱再战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对孙途等将领来说,这一战的意义更是极其重大,萧干可是如今辽国军中数得着的名将,现在能将之生擒,可比大破其几十万大军更要风光,只要将之带去东京,就足以让天下人感到振奋欢呼了。
正因如此,孙途的目光一直死死盯在不断出降的辽人兵将身上,等待着那个重要人物的出现。直过了许久,他的目光才最终落到了一个略显瘦削,面色冷肃阴沉的辽将身上,他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找的萧干了。
相比于其他人,萧干虽说也同样满身血污,身上带伤,但整个人的气势还是挺足的,腰背挺拔,目光坚毅,哪怕是与孙途的目光对上了,也不曾有半点退缩。只见他来到孙途跟前,沉默地与之对视了一阵后,才叹道:“宋将孙途,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会被大石林牙如此推崇在意了。只恨我终究是小看了你的手段和算计,以至于有今日之败。”其语气中的讥讽不屑却是半点都不带遮掩的。
“大胆!”他的这一表现却惹来了山东军众将的不满,当即就有人厉声呵斥道:“败军之将,竟敢如此放肆,还不跪地受缚!”随着这一声喝,周围数百将士都举起刀枪对准了萧干等人,把其他的辽兵都吓得神色一变。奈何他们手中的兵器早在从巷子里出来时就被收缴一空,赤手空拳下真就半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了。
面对如此场面,萧干却不见有丝毫畏怯,也无怒火,只是平静地扫过众人:“我虽是败军之将,却也是大辽奚王,可不是尔等能随意轻侮的。早听说你宋人最是讲理守礼,可现在看来却也不过如此。若你们真不怕背负一个出尔反尔,残杀降军的说法,大可现在就下令动手!”说到最后,他的目光完全落到了前边的孙途脸上,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绝不屈服的模样来。
受他这一影响,就是边上那些辽人降军居然也一个个重新挺起了胸膛来,完全无视了周围宋军的刀枪箭矢,就仿佛败的不是他们一样。
这就越发激起了山东军众将士心中的怒火,一个个正要再呵斥甚至动手,却见孙途突然就把手一摆:“胜利者就该有胜利者的肚量,何必因为这些无能之辈的几句话就乱了自己的心神呢?你们放心,我孙途还干不出杀降的事情来。”
随着他摆手开口,众将士才把手中兵器放低,只是眼中依然满是不忿。而孙途则继续看着萧干:“看起来你到现在还无法接受今日的这一场大败,所以才硬是要装出一副无畏生死的模样来,为的却是保留你最后的那点可怜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