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何师爷一声令下,早已褪去官服的周斯被衙役带上公堂。
周斯从容,入公堂后双膝跪地,拱手于顶,“罪人周斯,叩见丁大人。”
同朝为官,丁酉语气略有缓和,“周主事何罪之有?”
此时,堂外看热闹的百姓还没听出个所以然,窃窃私语皆是疑惑。
人群中片刻骚动,又有两人从后面挤到前排。
哪怕只是侧影,男子亦认出在他不远处站定的蒙面女子,是他日思夜想的侧妃。
此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北冥渊。
而随后挤进来的两位,一个是赵宇堂,另一个便是凤余儿。
此刻见到凤余儿,北冥渊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波动,慢慢朝其窜了过去。
公堂上,周斯开口,“启禀丁大人,下官之罪,罪当凌迟。”
堂上堂下一时沉寂,视线皆落在周斯身上,“正如银面所说,奸妃一案乃我大齐建国至今,最大的冤案!”
“周主事,你可得要为自己接下来的话负责任。”丁酉重声提醒。
周斯再次拱手,“周某愿指天发下毒誓,但凡接下来的供词有半句谎言,我周某愿受天打雷劈之罚,永世不得超生。”
众人不语,周斯继续道,“奸妃之案一年前,当今太子北冥渊私下找到下官,命令下官以职务之便记下朝中与前太子妃独孤艳有往来密信的朝臣,众所周知,下官身为铸印局主事,官员所用纸张皆出自铸印局,这件事于下官,并不难。”
事实如此,无人反驳。
“下官只是八品小使,太子殿下微服将下官‘请’到茶馆里,命令下官如此,我便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拒绝,即便那时的我,有太多疑问。”周斯苦涩道。
堂上,丁酉皱眉,“然后呢?”
“然后?”周斯抬头,凄然笑道,“然后下官便兢兢业业在朝中所有官员用的纸张上面动手脚,可以这样说,下官即便不认得朝中所有官员笔迹,但只要丁大人随意拿出一张,我便知是出自哪位大人之手。”
没等丁酉继续发问,周斯再次开口,“这样的事我足足做了一年,起初我心有疑惑,可随着时间推移,我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太子殿下想知道这些事并无恶意,直到天武二十八年春,二月初七。”
听到这个时间,凤天歌胸口猛滞,唇角紧抿,压制在心底的愤怒翻滚如潮。
众人皆知,那一日北冥渊率百余皇城侍卫将前太子妃独孤艳围困在奉天殿内,这其中,凤凰跟白虎死在重华宫到奉天殿的路上,余下十一人,皆在奉天殿内被万箭穿插,死相凄惨。
一代巾帼,大齐天下兵马大元帅再也没能从奉天殿里,走出来。
公堂上不知何时蕴起难以言喻的肃冷气息,连围观百姓都沉默不语。
死一样的沉寂。
周斯双手搥在地面上,他匍匐着,像一个罪恶滔天的犯人一样,声音沙哑,继续道,“下官记得清清楚楚,二月初七,酉时,太子殿下又将下官约至一年前那间茶馆,拿出厚厚一叠文卷让下官一张一张辨认,那上面的内容下官看的仔细,皆是有利于朝堂有利于百姓的良策,哪有一句叛国之词?一句都没有……”
堂上,丁酉冷声道,“说清楚。”
“还不清楚么?那些文卷皆是太子殿下从重华宫内所搜,五十五户寒门士族,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在从下官嘴里说出去的,一个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