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枫和岑书咎是一起回来的。
虽然家里经济条件不错, 但岑书咎的生活作风依旧十分朴素, 别说开车了, 他连辆电动车都没有, 一直风雨无阻地使用公共交通, 还美其名曰“节能减排、保护环境”。
沐晚枫劝过许多次, 但岑书咎依旧我行我素, 沐晚枫既生气又无奈,但每次下班只要路过十七中,她都会接上丈夫一起回家。
进了家门, 见岑楚昭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沐晚枫随口问:“你姐呢?”
“没在家。”岑楚昭答。
沐晚枫又问:“她去哪了?”
岑楚昭正儿八经地说:“离家出走了。”
“臭小子,”沐晚枫当然不信, “胡说八道什么呢。”
岑楚昭关掉电视, 然后拿起茶几上的信纸,从容不迫地递给沐晚枫:“喏, 我姐留的信, 你自己看。”
沐晚枫将信将疑地接过来, 刚看了个开头, 她惊得捂住嘴巴, 紧接着失措地大喊:“老公!老公!”
岑书咎闻声从洗手间跑出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沐晚枫已经急哭了, 岑书咎受到了惊吓,急忙扶着妻子坐到沙发上,然后抽走了她手里的信纸。
一目十行地看完, 岑书咎抬起头, 神色凝重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儿子:“你姐什么时候走的?”
“上午走的,”岑楚昭说,“现在估计已经到b市了。”
沐晚枫哭着说:“老公,快买机票,我们去b市把夕夕找回来。”
岑书咎温声安抚:“我们先把来龙去脉弄清楚再说,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沐晚枫喊起来,“她一个小女孩,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了什么事……”
话音戛然而止,她不敢再往下说,糟糕的联想却不停地在脑海里浮现,令她胆战心惊,泪如雨下。
岑书咎搂着妻子安慰几句,继续审问岑楚昭:“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她走的时候我出门了,等我三点多回到家,她早没影了,我看完信后给她打电话,她已经快到b市了。”岑楚昭顿了顿,直视着岑书咎的眼睛说:“就算她走的时候我在家,我也绝不会拦她。”
“你什么意思?”岑书咎问。
“意思就是,我支持她勇敢追求自己的梦想,”岑楚昭一字一句地说,“而不是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你们操控她的人生。”
“岑楚昭!”岑书咎罕见地动了怒,“注意你的言辞!”
沐晚枫也从忧惧不安里回过神来,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岑楚昭:“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岑楚昭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难道我说错了吗?从小到大,我姐的所有事都是你们替她做决定,小到吃什么穿什么,大到读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她一直无条件服从你们,一点自主意志都没有。这不是提线木偶是什么?说难听点,你们根本没有把我姐当作一个独立的人来对待,她只不过是你们可以任意摆布的附属品罢了。”
沐晚枫猛地站起来,抖着手指着岑楚昭:“你……你……”
担心、焦急、生气、难过……各种情绪搅合在一起,让沐晚枫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只有眼泪越流越凶。
岑楚昭视而不见,还兀自笑了下:“更可笑的是,我以前还很羡慕她,羡慕你们爱她比爱我多。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就像超市里买一送一的的赠品,是多余的、可有可无的,你们有我姐就够了,根本不需要我。长大后,我不仅不羡慕她,还经常觉得她很可怜,你们的爱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把我姐紧紧地包裹在其中,让她失去自由,活得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换做是我的话,早就窒息了……”
“够了!”一直默默听着的岑书咎突然怒声喝止他,与此同时——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岑楚昭脸上。
“老公!”沐晚枫惊呼出声,她推了岑书咎一把,难以置信地说:“你疯了?!怎么能动手打孩子?!”
岑书咎把抖个不停的那只手紧握成拳,咬紧牙关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一巴掌下了重手,岑楚昭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耳朵也嗡嗡直响,他抬手擦了下嘴角,流血了。
他故意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本来是为了激怒爸妈,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以此来为姐姐开脱,可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瞬间让心里积攒多年的委屈爆发出来,他拼命想忍住,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儿子,疼不疼?”沐晚枫想摸岑楚昭的脸,可白皙皮肤上触目惊心的红指印让她不敢触碰,她心痛如绞,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你爸他……他气糊涂了,所以才……才……你别生他的气,他不是故意的。”
岑楚昭后退一步,胡乱抹了把眼泪,哑声说:“妈,爸,这是我姐这辈子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做主,我真心地恳求你们,即使不支持,也别去阻挠,好吗?让她做一回真正的自己吧,哪怕只有这一回。”
说完,他抬脚就走,沐晚枫急忙去追:“你去哪儿?小昭,小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