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景难以置信:“他是魔怔不成, 竟然敢逼宫?”
顾准在他跟前坐下, 分析道:“其实, 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破局之道。刺杀的事情败露之后,圣上便叫人围住了皇子府。这样大的动静,外人不可能不知道, 一旦打听出来皇子府被围困的真正原因,他的名声也就彻底坏了。失了圣心, 又失了民心,二皇子已然同囚徒没有什么两样。这情况他也就只能放手一搏,只是用了法子极端了一些,不过……倒还挺管用。
他先是带领一对兵马破了太极殿,接着又将诸位大臣的子女给捉了过去,让他们不得不服软。殿下昨儿晕着, 并没有看到各中风险, 昨晚上圣上连退位的诏书都已经准备好了。若不是韩将军和廉老将军来的及时,没准儿昨晚上咱们已经身首异处了。”
沈元景想到宫人跟他说的那件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块已经结了血痂,仍隐隐作痛。
他问:“我这脖子上的伤口也是他弄的?”
“是啊,他不仅将殿下押了过去,还惊扰了太后娘娘。借以威胁圣上,让圣上立他为新帝。”
“真是不孝至极, 他怎么能对皇祖母动手?”沈元景并不生气沈元景对自己下死手,他们俩斗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并没剩下多少情分,但是皇祖母不一样,那般和蔼可亲、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长辈,他究竟是怎么才能下得了手的?
顾准拍了拍他的肩:“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人也已经进了牢里,殿下无需再忧心伤神。”
沈元景气归气,但是最担心的还要数他父皇:“你可知,我父皇如今怎么样了?”
“圣上啊……”顾准摇了摇头,“强撑着呢,如此大的打击他怕是也缓不过来,听说今儿早上早早的就醒了,下了几道圣旨之后便一直在处理奏书,谁也不见。”
沈元景听着便更担心了。他作为沈元景异母的兄弟都无法接受这件事情,更何况是父皇了。
父皇从前有多宠爱沈元灏,沈元景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当年苏贵妃凭借样貌,独得恩宠,生下沈元灏之后,又因沈元灏生得可爱,更得父皇看重。六岁之前,沈元灏几乎是在他父皇的膝盖上面长大的,不管到哪儿都得抱着。当时的沈元景也就只有暗自羡慕伤神的分儿了。
可是世事无常啊,谁能想到那么受宠的母子俩会有今天这一日呢。沈元灏都已经被抓起来了,苏贵妃又怎么能得到好?即便父皇顾念旧情,不发作她,可后宫那些娘娘们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苏贵妃树敌太多,一旦失宠,必遭反噬。
想明白了这母子俩人的后果之后,沈元景再次意识到自己如今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对手了。他最大的对手就这么被解决了,就在他晕倒睡了一觉之后。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荒谬,可它竟然是真的。
沈元景因为睡了一场,醒来之后被这一变故给惊到了。皇上那儿也是久久不能接受,只要稍稍想到昨晚那件事情便心口发麻。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会心软,放过沈元灏。
迟疑了半日后,皇上还是做了决定。
天牢里头,沈元灏被太医医治了一番之后勉强保住了一条性命。不过他失血过多,嘴唇还有点发白。沈元灏虽下了大牢,但他毕竟是皇子,一应待遇比其他牢犯不知高出了多少倍。
也正是这份与众不同,才叫他心里生出了希望。想着没准他父皇惦记这父子之间的情分,决意放他一马呢。
然而很快沈元灏的愿望边落空了。
宫里的太监总管直接来了天牢,还带来了一碗汤药。
沈元灏后退了半步。
那太监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这一位:“二皇子,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沈元灏还想挣扎一番:“我想见父皇一面。”
“您这不是为难奴才么,奴才走之前圣上特意交代了,说不会殿下一下您的。殿下还是别反抗了,这是圣上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喝完这碗汤药,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话说的不容置疑,可沈元灏不甘心就这么认命,他踹翻了这碗汤,直接冲了出去。
可就在他的手刚刚碰到狱门,便忽然察觉脖子一阵钝痛。
沈元灏勉强回身看了一眼,之前方才同他说话的那个太监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沈元灏记下了人,便失力地倒了下去。
“带走。”太监道。
半晌,沈元灏的“尸体”被蒙上了一条白布,当着众人的面运出了天牢。
大牢里头也放出消息,道当场二皇子已经被赐死了。出了天牢之后他们还去了一趟皇子府,一行人又绕了一圈,将皇子府的女眷也一并带了过去。
王素娘自然不甘愿,被捉走的时候还妄想逃跑,结果被人直接劈晕了,劈晕的架势都与沈元灏毫无二致,晕倒之后才不再叫唤,不久便被送进了马车。
宁三娘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早在他们家殿下昨晚上没回来的时候,宁三娘便知道府上必定凶多吉少,如今也不过就是印证了她的想法而已。
宁三娘走得可比王素娘体面多了,她是抱着赴死的念头离开的,但临走之前,却意外得了一句吩咐。
宁三娘并不认得跟她说话的那个人,但是眼前的情况也容不得她多想了,于是趁着这仅有的一点时间将府里能收拾出来的细软都给收拾了。
好的圣上并不着急,这些人也并不急着复命,宁三娘紧赶慢赶,终于还是收拾出了三包行李物件。
一妻一妾,只她们二人被带走,余下皇子府的诸多人并未被波及到。皇子妃走了之后,府里的人奔走相告,喜形于色,一个劲地对皇宫那边感恩戴德。
二皇子府里望着的那些谋士,早在今天上午便被人一网打尽了。这回没有将他们抓,便意味着圣上并不打算追究皇子府的其他人,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一个时辰后,宁三娘终于知道他们要去的是哪里了——是皇陵。
太极殿中,皇上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多少次将苏贵妃撵出去了。这人如今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泼皮呢,一点脸面跟贵妃的尊容都不要了,跑到他的殿外嚎啕大哭,骂他狠心,连儿子的命都不放过。
皇上听着越发不耐烦,最后干脆下了一道旨意,斥责苏贵妃言行失态,直接降了她的份位,变成了苏嫔。
太后知道他心中难受,有苦不能言,特意避开苏嫔前来安稳。
皇上连日劳心费力,人已经憔悴不止,且悔恨交加:“母子二人都是不知道感恩的,狼心狗肺,朕就应该直接送他们母子二人上西天。”
“你要是当真如此狠心,也不会坐在这儿唉声叹气了。打小就心软的不成样子,也不怪把他们纵成如今这般田地了。”
皇上苦笑:“母后您当真是来安慰朕的?”
“本是要安慰你的,可是见了你之后,却又想骂你。”太后摇了摇头,心里却同情不起来,觉得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一直折腾的,带同情的另有人在,“你叫二皇子来了一个死遁,这人都已经‘死’了,往后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威胁了。不过二皇妃却还年轻,你怎么也让她跟着守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