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却道:“她留在京城也是守活寡,去了之后他们一家好歹还能团圆。”
守活寡跟一家团聚,想来也是后者更好,虽说守皇陵清苦,但一家人好歹整整齐齐的呀,总好过在京城顶着一个犯妇的名头过活吧。
皇上觉得自己这么安排还挺贴心的。
太后叹息:“皇帝你可真是太想当然了。”
那一家人除了皇子妃,另外两个不知道有多能折腾。将他们三个关在一起,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假死守陵,这便是圣上苦思冥想之后定下来的结果。
他对外夺走沈元灏的一切身份,道他已经死在了宫斗中。不过皇上却也没能下重手,只是将沈元灏妻妾三人幽禁在皇陵,终身不许其踏出皇陵半步。
往后不论如何,沈元灏都已经“死”了,他的皇家的玉碟也被撤走了,抹去了一切痕迹,只当没有他这个人。这一妻一妾,对外也只说是畏罪自杀。如今幽禁在皇陵里头的一家三口,被安上了另一个名头。
不过这三人,永远不会被外人所知就是了。
沈元灏跟王素娘新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两人对着偌大的皇陵,半晌回不过来神。
似乎是好奇自己没死,又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会到了这种地方。
还是宁三娘走过来的动静惊醒了他们。
沈元灏回过头,发现妻子不知何时已经卸下了妆面跟珠玉,一身素净,粗衣麻布。
未曾看到她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等看到了对方的穿着,沈元灏他陡然发现自己的衣服穿着不适,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也是一身麻衣。
瞧着丈夫在麻布上面摩挲,宁三娘缓缓道:“夫君,往后所有的日子都必须要穿麻布了。终身茹素,不得外出。”
“凭什么?”王素娘不服。
宁三娘垂眸:“凭圣上没杀咱们一家人,这理由可够?”
沈元灏呆愣住了,良久良久,他伸手捂住了头。沈元灏明白过来自己为何被打晕了,他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别说他如今出不去了,就算有朝一日他真的出去也跟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不会有人承认他的身份,更不会有人会帮他。
父皇,您可真是好狠的心啊。
第192章 句号 苏墨言离开京城
沈元灏自己的事暂且结束了, 不过追责却刚刚开始。顾准从宫里出来那一日,就已经听闻不少大臣上书,要求圣上严惩这些谋反的逆贼。
要他们说, 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但是这件事情对皇上来说难度稍大。最后他也只把那些确定参与其中的砍了脑袋, 这些还都只是确定参与谋划的, 至于那些疑似谋反的, 只是被流放了,这里头都怎么牵连到各家的人。
最惨的还要数李家跟兵部的许多官宦人家。因为直接参与谋反,家中被砍了不少人, 一应家产全部没官,不过老弱妇孺一概没管, 妇道人家的嫁妆也没有没收,也算是留给他们一条生路了。
这般处置自然不和某些人的心意,但是对圣上来说,他也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没办法狠心将他们一棍子打死。说他心软也好,说他无能也罢, 这么多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不被人理解, 皇上私底下也十分郁足,这两日他过得很是不顺心,便时常召见顾准。跟他聊聊天说说话,排解心中的苦闷,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回心软放了那么多人。
他自己觉得没错,可无奈旁人都觉得他错了。
顾准坚定不移地站在皇上这边:“圣上仁善,这才是大梁百姓的福气。并不是每一个喜好杀伐的君王都能成为明君, 但每一位以仁善治天下的君主,却都会留下美名。”
这话说的可就太符合皇上的心意了,他瞬间觉得这世上只有顾准一个人懂他,再三感慨:“满朝文武,竟都找不来一个似允之一般的人物,实在是可惜可叹!”
“圣上若是觉得他们说的话不中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既没有什么对错,又何必强行趋同呢?”
“说的极是!”皇上抚掌感叹。
他立马坚信觉得自己做的就是没错。是啊,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才是明君呢,似他这般做事留一线的,难道就一定是昏聩无能吗?
皇上这儿因为朝中官员的说辞黯然伤神的许久,又在顾准的安抚之下稍稍好转了起来。可是在那些大臣口中的心软之举,在苏家的人看来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任谁从高高在上的豪门大族跌落到寻常市井人家,都会难以忍受。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苏家比其他家的人受的惩罚更重,皇上铁了心认为苏秉故意带坏自家儿子,更笃定苏家大多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下手也格外狠。其他人都被判了秋后处斩,如今还留着一条命,在大牢里头苟延残喘,但是苏秉是直接被刺了一杯毒酒。
沈元灏有他这个当皇帝的父皇兜底,虽然“死”了,但却还留着一条命。苏秉就没有这么好的运道了,他是真死,尸体还被抛到了乱葬岗,苏家人想找都找不回来。苏家的长子也被赐死了,苏家一时间失了主心骨,闹了一通之后,只能无法,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苏墨言身上。
这是他们苏家唯一能够全身而退的人。
圣上似乎格外喜欢他,又或者是太子殿下在旁边求了情,总之,苏墨言不仅没有太受到影响,连功名都被留下来了,他还是榜眼,只是不能在翰林院里头做官,皇上找了一个不毛之地,让他去那儿当县令去。
毕竟这也算是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又是个实心眼儿,心地并不坏,此次的事情也与他无关,皇上便放了他一马。他是个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因为苏墨言同太子跟顾准都交好,皇上对他便格外容忍几分。
让他离开京城也是为了苏墨言着想,留下的话说不定要忍受千夫所指的局面,还不如去外闯荡一番,若往后真有本事,挣得一番功绩,也未尝不能回来。
这些,苏家人理解不了,苏墨言却由衷的感激。
圣上已经对他们网开一面了。连那位二皇子都已经没了,他们苏家人没有满门抄斩便已经要谢天谢地了,哪里还能容得下那么多的要求呢?
苏家倒了,苏墨言早先定下来的未婚妻一家也同他们家断的干干净净,退了当日定亲的礼物,连婚事也一道推了。为此,苏家这些天几乎是天天都能听到骂声,埋怨对方狗眼看人低,退了这婚事,往后也未必能谈到好的。
苏墨言却是心平气和。未婚妻一家前来取消婚约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在他看来,未婚妻一家做出这样的事是乃人之常情,也没有什么好心生怨怼的。无论是解除婚约还是离开京城,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苏墨言甚至劝说母亲同他一道赴任。
只可惜,苏夫人没有这个心思。她一辈子都住在京城,如今丈夫跟老大虽然去了,但是老大留下来的儿子却还不过三岁稚童,她得留在京城好好教养孙子,让他养大成才,方才对得起老大的在天之灵。
其实仔细想来,苏家在京城的靠山也不是一个没有,宫里的苏嫔娘娘多少还算是个靠山。家中遭逢大难,也是多亏她接济,才能衣食无忧。虽说娘娘如今降了份位,但是情分尚在,只要她还待在宫里头,便还有让皇上回心转移的可能。
如今家里头的人心心念念的都是苏嫔复宠,也不问没了儿子的苏嫔愿不愿意同圣上冰释前嫌。
苏墨言劝不了已经陷入魔怔的苏家人,他默默地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年后就启程离开。
临走之前,苏墨言特意去见了一下他的旧友们。世事难料,如今苏家倒了,苏墨言的朋友也所剩无几了。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不用猜他也知道。所以苏墨言这回找的人并不多。
不过顾准那儿,却是少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