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石被老乞丐收养的时候,经常被街边玩耍的小孩扔石子。
高矮不一的孩子们手拉着手,嘻嘻笑着,毫不掩饰对她的恶意。
他们一同玩乐,拿萧石当个乐子,他们捂着鼻子骂她真脏,活该是个乞丐。
她天生情感淡薄,又没有人教,却还是能读懂那话里的鄙夷。
她单纯的大脑里并不能理解:我本来就是乞丐啊,怎么了?我碍着谁了吗?
没有人能给她解答,老乞丐年纪大了,她问他,只能看见他混浊的眼里流下泪来,无言沉默。
然后三五成群的小孩子们,就会揣着从父母那里得来的几文钱,去找卖糖葫芦的小贩,红彤彤、圆滚滚的糖葫芦激得人一个劲儿的分泌口水。
他们挤眉弄眼,舔舐咀嚼,在萧石面前吃的直咂舌。
萧石没吃过,但不妨碍她想象糖葫芦的味道,应该,是很好吃的吧?
老乞丐讨的钱都不够自己吃饱的,两个人分更是少得可怜。
经常饿的胃里泛酸发疼的萧石就想,等我有钱了,也要试试糖葫芦!
习惯了酸味以后,萧石皱紧的眉头慢慢舒展,下一口的糖衣又是甜的,再然后是酸。这样,也挺好吃的。怪不得那些人,整天吵着要吃糖葫芦。
三个人各怀心思,一人手里一串糖葫芦。身高不一、体型不等,连穿衣风格都是一个劲装,一个长袍,小孩子则穿着方便活动的短打,却显得莫名的和谐。
***
距离摊贩不远处的阁楼上。
闵于安情不自禁的起身,动作太大,带翻了木桌,点心杯碟碎了一地。
是他!
是将军!
那身影,腰间系的锦囊,走路的姿势,吃糖时微弯的眉,嘴角上扬的弧度,每一个都在彰显一个事实他确实是那个她认识的将军!
露出来的半张脸呈麦芽色,五官分明,眼眸清亮。
闵于安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秋日。
青年斜倚在路边的一个大树下,单腿蜷曲,左手抱剑。
没有穿着将军特有的重甲,普通皮甲覆盖在他劲瘦的身躯上,却格外勾人眼球。麦芽色的肌肤格外耀眼,鼻梁挺直,下颌的弧度好看的紧,他微闭着眼眸,看不见里面是何等模样。
秋日傍晚红霞似火,印在青年脸上,朦胧了轮廓,却又柔和了他自带的冷硬气质,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她提着裙角小跑而来,风风火火打算找他算账。
却被那如画卷一般的场景美得失了魂,再兴不起半分怒火。
她曾见过无数的英俊青年,儒雅文臣也好,健硕武将也罢,世家贵公子也见过不少。
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
青年耳朵微动,敏锐察觉到来人。
睁开眼的瞬间,画卷好似活过来了。
深沉悠远的黑眸锁定着她,宛若一头紧盯猎物的孤狼,眼睛里的防备与戒意刺得她不敢向前。
但下一瞬,青年放下了武装,如刀般锐利的眸子骤然放松下来。
闵于安听见他低哑磁性的声音:公主有事?
***
终归还是不一样了,那曾经如冰霜一般的姿态不复,柔和的面容也不再是她的专属。
下方年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那人,半张俊秀的脸露在外头亮眼的紧,剩下那半张脸却被皮质面具所覆盖,显得扎眼。
据暗卫传来的消息,萧启于两年多前的大战中伤了脸、毁了容。
他该有多疼?
可她从未见过将军这般放松的模样,眼里柔的仿佛能溢出水来。
是因为,她身旁的兄长?
闵于安心里酸酸的。
公主?柯壹诧异的声音响起,不过就是见了一面,怎么公主就失了神态到这样的地步?
柯壹招呼着闻声赶来的小二,手忙脚乱的收拾眼前的一片狼藉。
没事,闵于安深吸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回去吧
她既已笃定萧启就是她的将军,那么剩下的不同之处就可以忽略了。
要做的,就是让将军,属于她。
其他的,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我就想吃糖葫芦了
第13章 故人
中秋的夜,格外漫长。
分明身体已十分疲惫,可就是难以入睡。容初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她翻过身,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换了身不太显眼的黑衣,轻手轻脚出了门。
容初熟门熟路,七弯八拐,走过那熟悉又陌生的街巷,终于抵达一座府邸门口。
门匾上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李府。
塌腰石狮子静静立于两侧,守护着府宅。
容初走上前,轻抚狮头,竟是连石狮子也换了么?这里曾经伫立的,是背驮着调皮小狮子的母狮。
自己曾和那个人一起爬上母狮的背,然后从高处跳下,身体腾空,心也跟着飞扬。
只是有次不小心摔着了,正脸朝下着地,阿爹嘴里教训她,心疼的给她上药。
那个小哭包,伤的又不是她,自己嘴肿的那样都还没哭呢,她却哭的抽抽噎噎,说再也不玩这个了
容初想到当时小哭包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可笑着笑着,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她再也忍不住,方才强行压抑的情绪瞬间崩溃。
容初退后几步,跪倒在地,泪不受控制的落下,唇哆嗦着,突然浑身发冷。怕被人发现,她右手握拳塞进嘴里死死咬住,不让自己出声。
牙齿陷入皮肉,疼痛感伴随而至,让她清醒了些许。
是了,这里已经不是乐府了,主人也不是太医院首。
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物不是人已非。
也只能在这夜深人静里,偷偷的哭,像个丧家之犬。
你真没用,乐初容,真可悲。
母亲,父亲,族兄,管家他们都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
***
与容初一门之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