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片刻,他薄唇微微一起,略微幽远的道了这二字。
瞬时,思涵瞳孔骤颤。
东方殇紧紧朝她凝着,全然将她的所有反应收于眼底,则是片刻,他突然叹息一声,幽远悲怆的道:“那东陵摄政王在你眼里,当真,比我还重要?而今你开口不曾问我是否受伤,是否受那摄政王算计,却是,独独担忧他行踪?”
思涵袖袍中的手,全然的紧握成拳,隐隐之中,抑制不住的发颤。
东方殇那突来的二字,莫名的令她那跳动剧烈的心似要彻底震碎一般,这种感觉,无疑是突兀而又剧烈,难以压制半许。
思绪,也起起伏伏,嘈杂凌乱得厉害,纵是强行按捺心绪,也不见得太过有效。
摇曳的光影里,昏黄洗漱,而船外的江面,依旧呼声阵阵,焦急肆意,竟也仍旧不曾寻到蓝烨煜行踪。
思涵顺势朝江面扫了一眼,而后再度回眸过来,足下再度开始朝东方殇靠近。
刹那,在旁的东陵侍卫顿时上前阻拦,单忠泽也迅速而上,两人骤然对上,眼看就要交手,东方殇瞳孔一缩,低沉暗哑而道:“退下!”
这话一落,东陵侍卫不可置信的朝东方殇扫了一眼,满面担忧扭曲之中,终归是狠狠瞪了单忠泽一眼,随即极是艰难的挪腿后退。
思涵径直往前,待极是靠近东方殇后,她缓缓蹲身而下,修长的指尖,骤然扣住了东方殇的脖子。
这番动作,倒是惹得在场东陵兵卫齐齐沸腾,再度要急忙上前,东方殇终归是瞳孔一缩,再度扯声而道:“不得靠近!谁若靠近,军法处置!”
阴沉威仪的嗓音落下后,四面沉寂。
他这才将深邃悲凉的目光迎上思涵的眼,“你想杀了我吗?为了那东陵摄政王,你是想杀了我?”
思涵指尖骤然用力,他脖子不适,当即干咳。
“本宫且再问你一遍,蓝烨煜在哪儿?”思涵浑然不曾将他的话听入耳里,森冷煞气的问。
这话一出,东方殇强行止住干咳,顿时自嘲而笑,“思涵如此质问,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将他藏起来?东陵摄政王这么个活生生的人,我如何能在众人眼皮下将他藏得住?方才船破之际,我与他一道落水,他自己功夫不济,淹死在了江里,又能怪得了谁?”
说着,眼见思涵瞳中的煞气与震怒之意越发明显,他也突然有些恼了,脱口的嗓音,也越发的突兀挑高,“你这般看着我作何?东陵摄政王公然坏你我之情,他死在这江中,自也是死有余辜!你问我他此际在哪儿,我自是不知,这江河极广,我也不知他那尸首被冲到了哪里!但如今也好,既是死不见尸,凭空不见,那你与东陵摄政王大婚之事,便全可废却。待得回得东陵后,我定设定好良辰吉日,那时,无论你愿还是不愿,你都得,披上嫁袍,入我东陵东宫。”
他说得极深极沉,喑哑的嗓音,也是刚毅冷硬十足。
思涵面色冷冽,瞳色逐渐发红,神情,阴沉如魔,煞气如鬼。
待得东方殇嗓音落下,她浑然不曾耽搁,唇瓣一启,只道:“你执意咄咄相逼,我颜思涵,自是奉陪。本不打算今日与你东陵反目成仇,但既是你要兴风,令我颜思涵不平,那今夜你,也莫想安生!”
说着,嗓音越发一沉,思涵稍稍垂眸,煞气泛红的瞳孔越发靠近他的眼,继续一字一句的道:“当日道行山上,我救你一命,而今曲江之上,你东方殇,该是将命还来了。”
低沉森然的嗓音,冷冽如魔,却是尾音未落,她指尖蓦的用力,顿时势必要捏断他的脖子。
奈何东方殇也早有准备,刹那之际,便已挥手而起,猛的打开了她扣在他脖上的手。
待得脖子稍得解脱,他顿时拼力的站了起来,肃肃后退,待得东陵兵卫如风般急速的挡在他身前之际,他满目复杂悲怆的朝思涵凝着,低低而道:“我东方殇做过的所有事,皆问心无愧!当日你父兄是死在东陵之军手里,并非死在我东方殇手里!我体谅你丧亲之痛,不曾太过解释什么,但你将所有国仇家恨全数付诸在我一人身上,可是过了?我东方殇,又何其无辜!不过是身为东陵太子,不过是身为东陵之人,也不过是尊崇父令征战沙场罢了,如此,便彻底成了你眼中不可饶恕的劲敌!你恨我,我认,你怨我,我也尽量宽容与弥补于你,但你独独不该,弃我之情,辜我之意,投入东陵摄政王怀里!我父皇能答应你我和亲,是因我费尽全身之力,在他殿外跪求得来,便是当日东陵不亡你东陵,也是我自愿交出所有兵权换得东陵的暂时安宁!我东方殇,并未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是命运,是命运在愚弄你我,也是这天下局势在愚弄你我!倘若我东陵不强,你东陵,自也会将我东陵吞并!是以,两国交战,本是这世上狼烟角且必然发生之事!你如今全数将所有的憎恨与深仇大恨全数推到我身上,我东方殇,又究竟做错了什么!”
冷沉沉的一席话,嘶哑而又悲凉,愤怒而又委屈。
大抵是见思涵当真对他杀心大起,毫不留情,他心生震撼与惊怒,才会如此情绪崩塌,开始冗长繁杂的解释一切。
这话源源不断的落在思涵耳里,若说毫无触动,并不可能。
这东方殇的话,也并非毫无道理,只奈何,毁她父兄的是他手中之军,动摇她东陵根基的也是这东方殇本人,纵然他也不过是奉命而为,但他终归还是,间接的杀了她的父兄,伤了东陵根基不是?
更何况,国仇家恨一并而来,已令她恨透了东陵之人,恨透了东陵皇族,这东方殇纵是不曾亲手杀她父兄,纵是短暂的保得东陵安宁,甚至也想努力的补偿于她,但,这又如何!她的父兄与母后,她的繁荣昌盛的东陵之国,都回不来,回不来的!
思绪翻腾摇曳,思涵面色清冷至极。
待得片刻,她阴沉沉的道:“本宫父兄,即便不是你所杀,但也是你间接造成。我东陵本是一片繁荣富饶,也因你领兵而来,踏碎了我东陵疆土。是以,无论如何,你皆有责任,你以为,你今日如此言道,便可全数将责任推卸干净?更何况,你今夜,还有意挑衅,杀本宫驸马,既是你有意行事,那边新仇旧恨一起,你我,好生算算。”
阴冷的嗓音,杀气尽露,却是未待尾音落下,思涵便抬掌而起,当即往前。
猛烈的掌风迅速而推,周遭的东陵兵卫皆面露惊恐,忽然不曾料到一国公主并非空有容貌,甚至还有如此深厚功力,虽是先前便见识过这东陵公主腾空跃来的轻功,但却着实不曾料到,这东陵公主竟是武功了得。
在场的东陵兵卫,皆不敢轻敌,而那些挡在东方殇前方的兵卫,则开始想要架着东方殇迅速撤离。
周遭气氛,激烈而又凌乱,嘈杂而又冷冽,那一股股肆意而起的肃杀之气,也是浓烈厚重,紧烈得让人心底发麻偿。
一时,船上杀伐冷冽,打斗重重。
思涵这回无疑是下了狠手,拼杀而战,纵是两手空空,并无兵刃,但掌风一出,却也是锋利狠烈。
仅是片刻,船上围拢着的大批兵卫,顿时被思涵与单忠泽二人灭了大半,眼见局势无法控制,东方殇当即推开两侧扶他的兵卫,目光阴沉起伏的朝思涵凝着,随即薄唇一启,怒然而吼,“颜思涵!”
心底的怒意层层沸腾,东方殇恼怒至极,目光起伏剧烈,连带脱口的嗓音,也忍不住连名带姓的阴沉而吼。
这话一出,思涵瞳孔一缩,却是并未搭理,掌心的掌风,越发的强烈冷肃。
而今新仇旧恨一道袭来,无疑是令她忍无可忍。
今儿这东方殇能杀了她身边的蓝烨煜,先不言是否是有心占有她,但却不得不说,他是有意要让她此番大楚之行孤立无援,更有甚者,他而今杀了蓝烨煜,下一个,保不准就要肆意的对付她了。
如此,既是他不让她好过,
她颜思涵,又如何能放过他!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的底线,那她颜思涵,自得奋起而搏,也让这东方殇好生看看,她颜思涵,自也不是懦弱受欺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