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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3)(1 / 2)

顽固不灵!宁帝猛然一甩衣袂,在殿中左右走了两三圈,最终还是停在岑远面前,指着他道:你本有其他路可走,为何偏偏要一心往断崖冲啊!

殊途同归。岑远直起身,淡淡笑着,还有一人,儿臣也必须得除,还望父皇成全。

你可知,谋害朝廷重臣乃重罪,是死罪!宁帝厉声道,这次就连朕也无法保你,你还想如何全身而退!

岑远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扬起了唇角,看了眼宁帝。

后者猝然撞入他清澈的视线,瞬间就明了了。

正月十五,宫中原本设有上元宴,该是歌舞升平,却因丞相被刺、二皇子锒铛入狱一事,只剩下冷风凄凄。

月亮似乎比昨日更圆了一些,却被诏狱的铁窗切割得支离破碎。

岑远怔怔望着那一小片天,总感觉自己似乎听见了城中灯市传来的喧嚷,他几乎能想象得到长安城中万人空巷、人声鼎沸的模样。

蓦地,他就想起了晏暄。

那晏少将军真的会从楚国回来吗?

他不禁在心里问道。

明明他下意识地让自己别去相信任何人的承诺,也亲自开口让对方不必赶回京城,可真到了这时候,他还是克制不住地心存一丝妄念。

可晏暄又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尽管岑远从小时候起就知道,晏暄此人因为母亲的原因而变得不善言辞、惯于在周遭竖起一层防护,不愿意接收别人的好意、也不愿意向别人付出过多真心。

他本以为自己是最接近晏暄的人,也是唯一能打开晏暄心扉的人,但经过十余年,他发现自己还是看不透这人。

他不懂对方究竟是站在哪一边,也不懂对方为何要对他许出这般承诺。

就像他无法在此时确定,晏暄究竟会不会坚持回京。

牢中的光线忽然变得黯淡,岑远朝外面看去,发现原来是有云遮住了月光。

岑远兀自喃喃:云生

这是他为自己取的字。

他还记得,在想到这个字后,他第一个告知的就是晏暄。当时,他们也还没走到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地步。

晏暄一听他这字,便念出一首诗来:浮云出处元无定,得似浮云也自由。

果然还是你懂我。他在那时同晏暄说,人生在世,最奢侈的愿望,大概莫过于闲云野鹤了罢。

二殿下。

就在这时,牢狱外有人喊了一声。岑远在霎那间收拢心思,见到来人正是廷尉,手中托盘正中摆放着一只酒盏。

二殿下,这酒是给您的。

岑远循声抬头,望着廷尉手中的酒杯,声音没有明显的起伏,就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眼前的情况。

父皇赐的。

廷尉屈身将酒盏放置在岑远身前,沉默了片刻,终是叹了声气。

除了宁帝本人和岑远自己,谁都不知道那夜他们在大殿之上谈了什么,廷尉自顾自地想了想,道:陛下没让下官们对您动刑,现在也给您留个全尸,想必已是念及父子之情罢。

父子?

诏狱中光线太暗,兀自跳动的烛火与破碎的月光交替着投射在岑远脸上,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只能依稀辨别,他竟是在笑的。

大人,您定是想错了。他掀起眼帘,既是天家,又何来父子。若非盘中棋子,若非身临其境,又怎会懂下棋者之所想。

廷尉不言。

岑远执起酒盏,朝廷尉作了个礼,拔高声音,一字一句地道:这酒,就劳烦大人替罪臣谢过陛下了。

说罢,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毒酒流进体内,顿时腐蚀着五脏六腑,灼热的温度仿佛直接在体内燃起一团火。

酒盏被随意丢掷在脚边,岑远放松地向后靠上被血渍染黑的墙那一瞬间,他看上去就好像饮下的根本不是毒酒,而是什么美酒佳酿,满脸均是如释重负。

但很快,他就撑不住笑了,视线变得模糊,最后的月光也彻底消散。

就在此时,牢狱外骤然传来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岑远!

被喊了名的人却在朦胧的意识中想着:是谁?

竟敢直呼他的名讳?

可不消片刻,岑远就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尽管那幅度已是微不可察。

他现在早已不是二皇子了,不过一届阶下囚,还能有什么避讳?

恍惚间只听一片厮杀声,而那道喊着岑远名字的声音越行越近,语气也越发急促,直至一刻明显的停顿后,突然响在了耳畔。

云生......

岑远能感觉到自己像是被那人拥入了怀中,对方用指腹用力抹过他的唇角,亲吻他的鬓边。他想看对方一眼,却终是有心无力,再试图张口,也已然说不出任何话语。

最后能做到的,唯有听见那人始终在他耳边唤着他的名和字。

岑远。云生。

然而生在帝王家,自由恐怕永远只是一场奢望了。

岑远从上一世的回忆中倏然惊醒。

刚醒来时,他整个人都还是懵的,甚至分不清楚究竟哪边才是梦境。

直到他摸上腰间那枚形状特异的玉佩,才反应过来,自己已回到了现实。

他朝外头张望了一眼,才发现这会儿距离他睡下也才过了半个时辰。

然而他分明已在回忆中走过数月。

沉默片刻,他自哂一笑,起身去洗了把脸,便往东边的酒窖走去,找了坛粟醴出来。

而等他拿着酒坛回到院子,正好在院门撞上一人。

晏大人,他调侃道,西厢房可不是这个方向。

晏暄没有回声,垂眸看了眼他手里的酒坛。

岑远瞥见他的眼神,想到对方三天两头提醒他少饮些酒,就先发制人道:今日你就别唠叨我喝酒的事了,也别问为什么。

他甚至没去拿酒杯或酒碗,直接拿着酒坛上了屋顶,晏暄难得没说任何话,足下一点,轻身飞上房顶,撩起衣摆,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岑远:

他干瞪着眼,看晏暄的眼神仿佛看见了鬼,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推了推对方:干嘛不说话。

平时还跟个老妈子似的唠叨,今日怎么还真就缄默不语了?

晏暄道:不是说别唠叨、别问?

岑远一脸讪讪,倏忽撇开视线,就着酒坛喝酒。

等灌下好几口酒,他才问:今天怎么这么早,我还以为你又要到子夜才回。

晏暄看了他一眼,道:抱歉,原本可以更早。

酒一下子喝得太急,岑远感觉自己意识都有些混乱了,心说:他为什么要道歉?

然而真正出口时,他却问的是:那是为什么又回晚了?

全然忘记管家在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报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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