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主身上的亵衣很是修身,那一截腰被玄色的衣衫勾勒得格外纤细,似乎一手就可以握住。
他好似比以前更瘦了。
恍惚间,陆柒想起自己北征前与冥主度过的那个疯狂的夜晚,灯影婆娑,长发相缠,人影交叠,气息相绕,想起自己在他脖颈之间留下的青紫印记,以及自己心血上涌之下,掐出的一圈痕迹,想起环住他腰身时的感觉
软的,与宁霁玉通身的气质全然不同。
陆柒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和狂热。
一阵风自合得并不严实的窗缝里渗进来,将低垂的帘幕掀开一角,陆柒迟疑片刻,终是放轻了步履走上前去。
冥主榻前本有层层禁制,便连常在身边伺候的阿元都不能近身,但陆柒并未受到什么阻碍。
陆柒心里难得一软,无声地叹了口气。
宁霁玉后背虚虚倚在榻上,勉强维持着坐姿,头却已是歪向了一边,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数月前自己留下的那圈曾看上去分外可怖的指痕,此刻已尽数消退。从这个角度看去,恰能瞧见他后颈上微微凸起的腺体,独属于冥主的阴冷信香自那处不断散溢开来,分明是极为古怪的气味,陆柒却不自觉地喉头微动。
糟糕,有点勾人。
望着那一片光洁的脖颈,陆柒狠狠闭了闭眼,不敢再看。
好想在上面,重新留下一点什么。
陆柒轻轻摇了摇头,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撇开,抿了抿唇,迈出了最后一步,在宁霁玉榻边坐下,踌躇片刻,终是双臂环住了他的腰将人轻轻揽住。
果然比他记忆里清减了许多,便是昏黄的月色也不能将他苍白的面色衬出几分生机。
陆柒神思恍惚,指尖不自觉地搭上了宁霁玉眼底的一圈青黑。
冥主的肌肤一如既往地触手冰凉,了无一丝温度,显得既苍白又虚弱,与平日里的夹枪带棒不同,乖顺得如一尊细腻精致的瓷器。
怎么瘦成这样。陆柒只觉抵在自己心口处的肩胛骨都锐利之至,与它的主人一般,擅长不动声色之际,凶狠地戳他的心窝。
霁玉陆柒下意识喃喃道,末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唤了他的名讳,饶是陆柒自认冷情冷性,也不禁耳根微热。
宁霁玉也不知是感觉到了陆柒身上的热度,还是听见了他的呼唤,不自觉地向他怀里蹭了蹭,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陆柒身上。
陆柒不由失笑:明明先前还好好的,怎么我好不容易想开了些,你又要和我玩这一套呢?
犹豫片刻,陆柒微微俯身将人平放下来,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见他睡得熟了,苍白的脸上都稍稍浮现了一丝血色,总算放下心来。
陆柒心知此番是谈不成了,也恼自己竟信了阿平的鬼话,当真热血上头一时冲动,在这般深夜时分来到冥主寝宫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好歹见到了宁霁玉这副罕见的乖顺模样,也不算太亏。
陆柒起身欲走,不料腕上忽而一紧,惊得他以为宁霁玉已醒了过来,余光一斜,这才发现对方的双眸依旧紧闭,就连眼睫翕动的幅度都不曾改变,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他的腕子。
别走阿柒,别走宁霁玉的嗓音竟似带点哭腔,陆柒甚至能察觉到一丝隐而不发的绝望和痛楚。
怎么了?我不走。陆柒迟疑道。
说着,陆柒重新在他榻边坐下,任他抓着自己的手腕。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宁霁玉许是梦见了什么,眉心微微蹙起,呼吸亦急促了几分。
不会丢下你一人。陆柒心中不安,只能暂时顺着他的话头轻声诱哄安抚。
你答应过我,要与我去北境雪峰之巅看真正的太阳升起,阿柒,不许、不许忘。说这话时,宁霁玉虽仍闭着眼,唇边都勾起了一丝弧度,就连蹙起的眉峰都松泛了些。
陆柒周身的气息渐渐冷了下来。
陆柒清楚地知道,这话可不是自己说的。
多半又是那位陆将军。
陆柒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冷。
霁玉?陆柒试探地唤了一句。
阿柒,是你吗阿柒宁霁玉抓得更紧,人虽睡着,语调却是少有的欢快,陆柒敏锐地察觉到,甚至比他平日里与自己相处时,更加欢快。
陆柒的眸色一沉,语气却仍旧温和:嗯,是我,睡吧。
果然,这也是从前那位陆将军,对冥主的亲近称呼。
陆柒指尖一点,明明灭灭的烛火便熄了大半,仅余下远处的一只蜡烛,跳动着冷黄的光。
烛光映照之下,陆柒唇边的笑意渐渐散去,眼底的神色亦渐渐阴鸷起来
睡吧,好好睡吧。陆柒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清晰道。
在昏暗的室内,陆柒目光深沉,室内除他之外分明还有一人,陆柒觉只是木木地,对着渗进来的惨淡月光,枯坐了整整一夜。
次日晨,宁霁玉甫一睁眼,便对上陆柒幽黑的双眸。
陆柒眼底虽一片幽深,眼角却可见清晰血丝,竟是一夜未寝。
宁霁玉下意识就要直起身来,好似忽而被什么东西扯住,这才惊觉自己竟握着对方的腕子。
一夜过去,对方哪怕并非凡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恐也要渐渐僵硬。
宁霁玉面上微热,立即就要将手抽回,不料反被陆柒一把抓住,对方面上无波无澜,丝毫看不出喜怒。
陛下昨夜可还安睡?陆柒悠悠道。
昨夜实在疲乏,宁霁玉记忆散乱,迷迷糊糊间根本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陆柒又为何呆在这里没走
如今看来,大概是对方想走,却被自己一把抓住了腕子。
不是想好了要远离他了吗?
宁霁玉心里一阵懊恼。
他从未想过,身体的反应竟难以逃脱意志的控制。
宁霁玉避过陆柒灼热而又打量意味十足的目光,努力挺起脊背试图坐起,奈何双手被人禁锢无法支撑,实在难以起身,只得无奈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陆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