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平却侧身躲开了。
在里面自省了几年,舒平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觉得是他让妹妹和女儿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即使接受过惩罚,他仍低着头,不敢直视舒安。
他搓搓手,嘴唇嚅嗫,声如细蚊地问:“梦欣没跟着一块来吧。”
舒安摇头,“她想来,我没让。”
听到这,舒平长舒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头稍微抬起一些,目光还是躲躲闪闪,“安安,这几年辛苦你了。现在哥哥出来了,一定好好工作,不会再让你和梦欣失望了。”
舒安从他手里接过小提包。
因为陈竹青上次来,给舒平买了不少书,现在全塞在包里,提包有些沉。
舒安初接时没想到这一层,用劲不够,包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舒平拨开她的手,自己弯下腰去捡起来,“包很沉,我来提就好了。”
舒安‘哦’了一声,很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外走,“你是我亲哥,不用这么客气。我在西珊岛给你安排好工作了,还做电工。房间也给你准备好了。哥,你暂时跟舒懿行住一起吧。”
刚入狱前两年,舒平还陷在他的发财梦里转不过弯来,觉得是遇上了小人才落得如此境遇。
后来,他逐渐清醒过来,开始回忆他做生意这几年的起起落落。
舒平很聪明,嗅到了电器紧缺这个信息,但急于求成,还有侥幸心理作祟,真货掺杂水货一起卖,活生生砸掉了自己的招牌。
他经过一番自省盘算,还想再试一次。
舒平握紧舒安的手,说:“安安,我不想做电工。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再让哥哥试一次……”
舒平想重来的原因有很多,除了不甘心外,他也不想跟陈竹青住在同一屋檐下,看他的脸色过日子。
舒安呆住,嘴巴微张地愣在那许久,慢慢回过神来,“我不是怕赔钱。只是……”舒平入狱后,舒安同样在自我反思,觉得是她太过谨慎,在舒平最需要认同的时候,她一味地劝阻他,导致他急于做出成绩证明自己,才走了歪路。
舒安想了会措辞,小心开口,“哥,你在里面待了几年,外面市场你也不熟悉,贸然投钱很容易吃亏。我们那边有副食品加工厂,也有其他厂子,你要不先工作几年,考察一下,再考虑做生意的事。”舒安握着他的手又捏紧一些,语气更真挚,“我会借钱给你的。你不要担心。”
舒平闷闷地‘嗯’了声,跟着她继续往旅馆走。
舒安说了很多话,舒平却一直沉默着。
她想了一会,主动提起陈竹青,“哥,你是不是在担心陈竹青啊?”
舒平发出一声讶异的‘啊?’,眸色很快又黯下去,小声说:“没有啦。我知道,他很喜欢你,全都听你的。我会跟他好好相处的。”
舒安被他说得侧脸一阵发烫。
这一年,医院新进一台手术仪,舒安要去筇洲参加培训,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忙得昏天黑地,跟舒平的通信很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陈竹青不在家的消息。
趁着这时候,她说:“陈竹青去岛外工作了,有两三年不能回来。”
舒平拧眉,语气陡然提高几分,“所以,现在家里全靠你一个人撑着?”
舒安没品出其中意味,挽着他的胳膊又加紧几分,“现在你不是来帮我了嘛。哥,我以后能靠你吗?”
当初舒平从闽镇出发去香港,舒安把奶奶藏的一副金镶玉手镯拿出来,兄妹俩一人存了一个。舒安撸起袖子,露出那个金镶玉手镯给他看,“我们要互相扶持,一起走下去。这是奶奶的遗愿。”
舒平从包里掏出那个手镯,“嗯。”
舒安没急着回旅馆,拉着舒平找了一家发廊,要他洗头,取的‘改头换面’之意。
舒平想省钱,摸摸自己剃光的脑袋说:“头发都剃光了,有什么可洗的。回旅馆收拾一下,尽快回西珊岛吧。”
舒安不开心地‘嗯’了两声,扭着身子硬是把他推进发廊。
洗完头出来,舒安又拉着他去逛街,“你来广州这么多年,肯定知道哪里好玩。哥,你以前说会给我买车票,带我来玩的。现在就是机会啊!带我去玩吧。工作好累哦。”
说起玩乐,舒平忽然来了精神。
这也是他以前给舒安的承诺。
他们把行李放到旅馆,然后出来逛街。
只是舒平在里面的时间太长,广州经过几轮老街整修,几条美食街都换了门面,就连一家动物园都在一年前关门。
舒平记忆里的那个广州正在消逝。
那些他引以为傲积攒下的经验也正在失色。
舒安本想借着逛街,让他放松放松,没想到把舒平搞得更紧张了。
两人走进路边的一家茶餐厅吃饭。
舒安点了一碗牛腩面,舒平心情不佳,吃不进东西,就点了个菠萝包和奶茶。
茶餐厅开了很多年,风扇都有了年岁的黑斑,在头顶嘎吱嘎吱地响,传到舒平耳朵里,更像是一声又一声地‘你过时了’。
舒平有些心烦,起身走到店面旁边请老板把风扇关了。
走回座位,舒平被放在收银台旁的电视机引走注意。
他原先就是做电器市场的,最鼎盛的时候,广州后有三分之一的电视是从他的市场里卖出来的。
现在他盯着那台电视机的标志许久,却认不得那个牌子。
他拉过老板问:“你这电视机是什么牌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