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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26)(1 / 2)

负责护送的是娄江。

娄江亲自来的?

陆净一顿,马上明白不渡和尚为何神色如此严肃。娄江亲自护送,某种程度上,等于半个山海阁主亲至,以娄江的谨慎,万万不可能疏忽大意。

有人或者妖,不想让天池山的事顺利。陆净坐了下来,皱着眉头把最近不安分的人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以怀疑的目标太多了,一时间竟然没办法确认,只能暂且按下,第二个消息呢?

第二个不渡和尚转头看他,消息传出去了,至多三天,天道坠魔的消息十二洲人尽皆知。

陆净手一抖,扯下一缕头发,他顾不上心疼头发,开口便骂:这他娘的,算哪门子的好消息?

谁说这是好消息了?不渡和尚合上飞信,脸色苍白,这是坏中最坏的消息!

仇薄灯坐在黑石上,红衣垂进寒潭,随水流动。手中还握着那根断了的玉簪,梅子酒沿簪身下滑,滴到石面发出一声轻响,飞溅起四五滴亮点。他似乎一时间意识不到自己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伸出手,他想去触碰那双重新成银灰的眼睛。

师巫洛却轻轻避开了他的手。

阿洛?

仇薄灯偏头,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层清玉的光。

师巫洛想俯身,想用尽全力拥抱他,想如恶鬼一般,偏执无忌地占有他,把他圈在怀里,把他藏进心脏,十二载如万年的死生相别将爱慕和思念酝酿了心底的妖魔,叫嚣,咆哮可心底的声音平静地说:

你害了他,过去,现在。

还会有将来。

世上的芸芸众生,生老病死,爱恨别离,在怎么磋磨踏践,在怎么艰难苦痛,总能怨一句造化弄人,天道无情。可他就是造化,就是天道,他该怨谁令他的神君一身残病,两袖风霜?

师巫洛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拙口笨舌得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懵懵懂懂的时候,不知词意,不同言语。

这到底算什么呢?

他想问,却无处去问,也无法去问。

他不知道答案,只知道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对不起。

师巫洛避开仇薄灯的视线,仓惶转身。

一片雪花从衣袖边沿滚落,仇薄灯在背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师巫洛僵立在雪中。

对不起什么?你说。仇薄灯收紧手指。

他声音沙哑:我不能

不能在害你了。

剩下的几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成了个懦夫,成了个自欺欺人的窃徒,想独占一点不该属于他的星火。师巫洛闭了闭眼,压下无数纷纷杂杂的欲念,分开仇薄灯抓住他手腕的手指。

最后一根纤长的手指与手腕分离,仇薄灯的手垂下。

遥远的西北隅,冰成百川,百川南下。

此间的梅城,不渡、陆净在奔走。

隐秘传遍十二洲,暗流正涌。

风波将至。

师巫洛低着头,看一角红衣从视线中消失。

只剩下一地白茫茫的雪。

时间静了,风也止歇了,万物都远去了,唯独雪还在下。师巫洛向前走,雪地上没有脚印留下,只有一根滚落的糖葫芦被积雪渐渐掩埋。一步,两步,三步仇薄灯在后面忽然笑了一声。

师巫洛一下子定住,想回头,又不敢回头。

怕自己多看那么一眼,就舍不得走了。

苦涩与余温混杂在一起,爱不得,离不舍多年以后,天道终于懂得了当初神君教他的百味到底是什么。

你不说?仇薄灯在他背后道,那我替你说。

说不骗我,句句都在骗我。

说好带我回巫族,走到涌洲就停下了。

说好不让我一个人待着,在朝城留我一个,在大荒让我离开。

说好不在受伤,独登天阶斩天神,受了多少伤要不要我替你数一数?

师巫洛背对着仇薄灯,低垂眼睫,手指在袖中轻微地颤抖,竭力克制回头的冲动。他现在醒了没错,可他能清醒多久?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什么时候就坠为真正渴食血肉的恶鬼。

雪落在师巫洛的发上,仇薄灯在后面看他也好似一夜白首。

阿洛,我什么时候教你

言而无信?

话还没出口,就忽然止住。

他的确教会了他的阿洛什么是言而无信,教会了阿洛怎么欺骗从离开烛南到独自登天阶,在到下幽冥,阿洛走过的路,一步一步,与他曾经走过的完全重叠。他登过的天阶,流淌过阿洛的血,他葬魂过的幽冥,也成了阿洛挣扎的命。

这算什么?

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仇薄灯头一回发现,阿洛的的确确是跟他学了个彻底。

梅城和钱来城都有荒侍在活动,百弓庄主是派来试探你的,我坠魔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出去了,师巫洛低垂着眼,看地上的雪越积越厚,低声说,我在人间待太久,十二洲就会变成另一个大荒

那你就要回大荒?

仇薄灯在背后打断他。

师巫洛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以前千年万年,花谢和花开没有区别,木枯和木茂也没有区别,千山作千山万水作万水,他能靠回忆过往的画面来等待,时间就变得漫长又匆匆。他那是只懂了什么是愤恨,而如今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人间百味,最苦是不该得。

许久,师巫洛低头,黑气凝成的神识链出现在他和仇薄灯腕上,他指尖微微颤抖着,一根一根解开。

仇薄灯等了好一会,等来个解神识链的结果,一时间连蠢货都骂不出来。

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家伙这么死心眼?

行。

仇薄灯磨了磨牙,要笑不笑。

也不制止师巫洛解神识链,只低头找出个陆净之前收集话本的纳戒来。翻了翻,翻出本《天下新谈录》来,哗啦啦找到主刊思慕之词的那一块,一清嗓子,面不改色,就开始念:

我寄神君芷生沅水,君居澧桑,天雪未落朽河川欲裁山兰以赠君,又恐山兰不知我,欲渡大江以逐君,又恐大江不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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