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楚朝晖这样愁思漫漫的人,倚栏向外望去,只见天水一线,不觉都似是心中洗涤一空,有些无牵无挂的从容。
待船靠了岸,船与船之前搭起木板,苏暮寒便撑着伞先到母亲船上问安,在父亲牌位前上香,又有夏钰之打发人说与楚朝晖、慕容薇等,晚膳已经齐备,今夜便宿在此处。
春雨绵密,楚朝晖见儿子虽然撑着伞,依旧有水珠打湿发梢,忙命明珠拧了热帕子替儿子擦洗,知道儿子一会儿要陪苏家族人用饭,便吩咐他早些回自己船上去换过干净衣袖。
又怕儿子夜里沾了寒气,楚朝晖再嘱咐儿子添件披风,晚间也不必再来问安,向他说道:“天气不好,母亲与阿薇几个吃了饭叙叙话,也就早早歇下,你不必再跑一趟,说与族里人,早早安歇吧。”
苏暮寒答应着行礼退下,又撑伞去慕容薇船上打过招呼,这才回去换了衣服,陪着苏光复等人用饭。
楚朝晖因船上摆了丈夫的牌位,也不欲让慕容薇与夏兰馨上自己的船,早使人止了她们前来问安,只说将饭摆在她们船上,自己与温婉过去用餐。
送走儿子,楚朝晖便换了一件暗蓝菊纹夹衣,披了莲灰色绣折枝白海棠的披风,由明珠搀扶,温婉又在头顶撑一把青绸绘白茉莉花海的竹骨折伞,沿着官兵铺好的阔木板,来到慕容薇与夏兰馨的船上。
宫人前来请示摆膳,因轩厅里敞亮,便将四人的晚膳都摆在船上轩厅,四面的帘子留着靠水的一重,又点了四盏琉璃海棠花色的宫灯。
灯盏光晕浅浅,映上竹帘清淡的黑白山水画,到似是江月半圆一般。清辉洒在水面,琉璃灯的光亮映照,斜斜投向水面,影色娟娟,精华欲掩,是宫里看不到的风景。
宫人手脚轻柔利索,半柱香的功夫早将晚膳摆得齐整,楚朝晖搭着明珠的手入了座,又一一招呼众人。
厨子是宫里带出来的,熟知四人口味,菜色精致而清淡,主食是香菇鸡枞馅的小汤饺,拇指肚大小一只,以素火腿、鲜笋、竹荪熬制清汤添味,盛在龙泉窑青釉莲瓣碗内,热腾腾端上桌来,看得人食指大动。
食不言,寝不语,本是楚朝晖从小受的教诲。如今出了宫,她不愿拿规矩约束众人,自己也觉得说说笑笑用餐反而心情舒畅,因而一直笑意盎然,听着慕容薇等人说话,桌上气氛十分融洽。
四人团团围坐,用了晚膳,宫人砌上茶来漱口,又重新为每人泡了一杯带些清甜的人参乌龙,三位少女陪着楚朝晖,边说话边赏江心春雨。
慕容薇娇憨、夏兰馨雍容、温婉体贴,厅内一时笑语不断。流苏脸上浮着端庄聪敏的笑意,循着空隙殷勤为众人添茶,又准备果品。
几位主子因是陪楚朝晖返苍南,都不约而同做了素衣罗裙的装扮。颜色清丽、妆容淡淡,却款款精致色色奢华,掩不住端华高贵的身份,流苏望着望着,心下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升起,久久挥之不去。
一位公主、一位郡主,还有温婉虽未受封,也是安国王府的义女,身份都与自己是云泥之别。流苏心里汨汨直冒酸水,她借口有些晕船,嘱托璎珞照应,自己悄然退下,回到舱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