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慧心大师出来时,却盯着我看了两眼,然后啧啧称奇!”宋氏道:“我当时还挺不高兴的,觉得他一个出家人,怎么好盯着女眷肆无忌惮的打量呢,这也太失礼了!”
宋氏见周幽认真的听着,便又道:“谁知我还没等开口训斥他呢,王夫人就开口说话了,还替我引荐了慧心大师。王夫人的面子,我是不好不给的,勉强想要咽下这口气,却又听慧心大师说‘女施主福缘深厚,并非无子之相’。我当时就愣了,还是王夫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我们三人重新回了禅室,王夫人就请慧心大师帮着给看看。”
宋氏说到此处,也是动了真情,想起那么多年来,自己为了儿子的死内疚、悔恨,整个人消沉得几乎死去的模样,不由得低泣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的情绪稳定了以后,才继续道:“当时我才知道,王夫人把我的事情简单的跟慧心大师提了提,大师见了我的面相,才觉得我的面相和我的身世不相符,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周幽听后,沉默不语,好半晌后,才问道:“后来他可又说了什么?”
宋氏拿帕子印了印眼角,才道:“后来慧心大师又帮我仔细的相了面,又批了八字,只说我是孙子繁茂的命格,有子送终,女儿双全……”宋氏说不下去了,好一会儿才道:“老爷,咱们找找吧,查查当年的事儿,没准瑾儿真没死呢!”
周幽动心了!
他有两个庶子,可是两个庶子都是不出挑的。他也是有了春秋的人,可是还没见到孙子呢!
当然,在周幽心里,周翼聪算不得是他的孙子。
嫡子如果还活着,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想必早已成家,不知道他有没有读书,又是做哪行的?三十多岁的人,只怕儿子都有了,要是成亲早的,只怕儿子都要成家了。
周幽心里突然生出无限的希望来!
有儿子,有孙子,哪怕来不及教导他们,他还能教导重孙!
他是寒门仕子,能走到今天这步,是非常不容易的,也可以说是运气极好的!两个庶子都不成气候,一个是仕途不顺,一个是书读不好。如果周家再不出几个读书的种子,等他年纪大了,致仕辞官那天,周家的境况只怕会一落千丈,想找人拉他们一把都找不到人。
周幽在官海沉浮了大半辈子,太知道这官场上的事儿了。人走茶凉都是好的,人家不在背后打压你们家的后辈,你就得偷着乐了。
宋氏见周幽没像往常那样发火,反而一副沉思的样子,就知道有机会。她也知道周幽的脾气,这个人有一份常人无法想象的倔强和坚持,否则他一介寒门士子,怎么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宋氏没有出声,只是等着周幽的决定。
周幽想了再想,才道:“夫人,此事容我细细想想。”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周幽想也不想就同意了,那才是敷衍呢!
宋氏脸上就带出了几分惊喜的意思,“好,好!”
周幽似乎很满意宋氏的表现,她没催自己,不像儿子刚出事的时候,一直哭着吵着要抓凶手……
周幽想起往事,突兀的觉得心虚起来。
“嗯,我先回书房了,你休息吧!”随即起身,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交待她道:“这段时间先不要去宝刹寺了,还有,王夫人对咱们如此关心,你也应该多去她府上走动走动才是。”
宋氏连忙应了,表示自己会给王夫人下帖子。
周幽这才满意的走了。
宋氏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最重要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马氏那边,已经炸了锅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下人们噤若寒蝉,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马氏坐在榻上,气得眼冒火光,恨不能把屋里的东西砸个遍才好。
周幽回来以后,居然直接去了荣寿堂,还把下人都打发了出来,不让人听他们说话!
到底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神神秘秘的?光明正大的话,怎么就不能对人明言,非要偷偷摸摸的?
马氏越俎代庖多年,早就把自己摆到了正房的位置,现在宋氏在她眼里,就是来抢她丈夫,夺她管家大权的小~三~儿。
“赵嬷嬷,再派人去打听,不怕花银子。我就不信了呢!那荣寿堂烂了这么些年,还能成了铜墙铁壁不成?就算荣寿堂伸不进去,老爷身边跟着的人呢?那么多人一齐去的,都没带耳朵吗?”
赵嬷嬷连声道:“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您消消气。”都是当祖母的人了,气性反倒比年轻的时候还要大,真不知道奶奶是怎么想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得把自己稳住了。
这些,可都是奶奶年轻时候说过的话。
赵嬷嬷不敢劝,只得想办法先去打探消息,压住了奶奶的火气再说。
西跨院里很快恢复了正常。
有勤快的小丫头,拿着扫把在院子里清扫起来,她抬头看了看天,觉得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气,似乎突然变了……
五月下旬,周翼兴进了京。
他在甜水巷那边租了一个大套院的民宅,先将自己带来的人和东西安顿好,狠狠的休息了两天,才开始着手办事情。
首先,他派了自己的心腹小厮福松去了报慈寺街的胭脂铺。这个铺子是周婉琼的嫁妆,里面的人都是从尚书府跟着她过来的老人,最是忠心不二的。福松去也不用说别的,只给周婉琼留一句“老家来了亲戚”的话,她就心中有数了。会抽个时间跟周翼兴见面,并且把自己来到汴京的消息给宋氏和周翼虎递过去。
其次,周翼兴要把自己带来的金银财帛存放好。
他初来乍到,对此处有诸多的不熟悉,身上又带着不少金银细软,时间长了,难免会有那歹人想要行强盗之势。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是异乡人,又是身份不明之时,不便与人硬碰硬,所以来之前他已经打探好了,将身上的大额银票都存在了西角楼大街的一家钱庄里。这家钱庄是宋氏参股的,说白了就是自己家的钱庄,不会出什么岔子。
出门在外,自然安全第一,钱财其次。
周翼兴自己是会功夫的,两个小厮也会些拳脚功夫。但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与其拿明晃晃的财帛引人犯罪,还不如敛其光芒,装装穷,自然也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