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放在了露台上的菊花茶,和早春这个繁花争艳的时节,很不相称。就像常玫刚进入凯利女学时,一身的灰色,在衣着光鲜的女生中,显得也是那么的不和谐。
乔初是她生命里的阳光。虽然那缕阳光只在常玫的面前停留了如此短的时间。
她居然承认了,苏子曾张口结舌着,常玫的坦白,让她不知道下一句该问什么。就算是重生一回,就算是苏子曾已经初尝了商场战场的各种世故,在面对这么一段古怪的感情时,她还是有些胆怯了。
“怎么,你也想和其他人那样,说我是不正常的,”常玫又坐回了露台上。她的身旁永远空着一张座位,苏子曾很少看苏庆长坐在那里,以前以为是苏庆长不喜欢,现在看来,应该是常玫刻意圈出了这块空地。
苏子曾尝试着坐到了那张空着的座位上,在自己坐下的那一瞬,能感觉到常玫抗拒性地挪了挪,可是最后常玫忍了下来,没有出言制止。
“这件事,爸爸一直知道?”苏子曾再问了一句。
“知道又怎么样,像我这种倒贴着进门,可以帮他照顾妻女的管家,是那时候的苏庆长求之不得的,”常玫好不容易等着叶缇娜离开了,乔初的身旁又多了个空位,可是乔初和她不同。乔初并不喜欢女人,所以很快她就“认识”了苏庆长。
如此的巧合,心思单纯的乔初和刻意接近的苏庆长,他们的相爱是一场偶然的必然。苏庆长对常玫是感激不尽的,因为是她介绍了乔初,他一直以为是他设的局。哪里知道,局是常玫设好的。为了永远的守着乔初,她甚至放弃了最初入学之前设定好的人生轨迹,甚至愿意以世人所不容的方式留在了苏家。
“那么,我的母亲真的是因为你才死的?”苏子曾此时的心情,复杂而又愤怒,她在等待常玫否认。常玫一定会否认,否认自己因为畸形的爱情,害死了乔初。
“是的,我不恨她爱上了你的父亲,输给一个男人,我心甘情愿,我会以为是输给了整个社会,输给了世俗的压力。可是她不相信我说的。我告诉她叶缇娜勾引苏庆长,两人私奔了。她还是不肯相信,愚蠢的乔初,她只相信所谓的友情,见鬼的友情。”常玫激动着,她将手里的茶水全都洒了出来。
她的衣服上,还有脸上,全都是茶水的污渍,菊花的碎叶,还有清淡的香味,让她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是我害死了她,我明知道孕妇要谨慎行动,我明知道她不可以一个人洗澡,可是我还是刻意放任她,我听到她在卫生间里跌倒时,我开心的要死,”常玫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痕还是茶痕。
那块由她亲手选来送给乔初的玫瑰精油香皂,成了杀死乔初的最直接的凶手。
苏子曾出生前的那一天,乔初和常玫刚大吵完,她向往常一样,走进了浴室,用着那块香皂。可是等到常玫听见浴室里的动静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是她杀死了乔初。在乔初死去的那阵日子里,常玫几乎每天和身旁的人,说着这样的话。日子久了,连她自己也以为是她有意害死了乔初。
常玫叫了佣人过来,抹净了茶水,起身去换身衣服,等待苏庆长回来,她就像是个间歇性发作的精神病人,满嘴的胡话,可是苏子曾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对于常玫这些年来的恨意,被一股伤感所代替了,苏子曾觉得,乔初并不想让她去恨常玫。因为在常玫诉说着时,挂在了脖颈里的那块“红之恋”,在发暖。
不是满含恨意的火热,也不是动人心魄的滚烫,而是更加一种源源不断的,像是听着好友诉说悲伤的暖。
乔初已经表达了她的想法,苏子曾闭上了眼,坐在了露台上,迎着吹面而来的春风,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多年以来,苏子曾印象中的苏家大宅,都是笼罩在了常玫母女的阴影下。现在常池离开了,常玫也说出了一切。那些强加在苏子曾思想里的仇恨,开始一点点瓦解。
或许这才是乔初在赐给她第二次生命的真正意义,她不想让她的女儿背负了太多的仇恨。
在言无徐找来那个老佣人时,苏子曾潜意识里,就将常玫当做了杀人凶手。所以在无意识中,她和言无徐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对于假冒婴孩的事情,对于苏氏被大举洗牌的事情,她全都听之任之。
“我究竟在做什么?”苏子曾站了起来,临着露台,看着面目全非的苏家花园。
婴孩的哭声,从楼上传来,言无徐的怒骂声和奶妈哄孩子的声音。
楼上越来越嘈杂,撕扯着越渐临近的夜晚的黒幕,言无徐边骂着,边往脸上画着妆。她换好了衣服后,就扭摆着走下了楼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苏家的大门口。
苏子曾走到了婴孩的房门外,这个陌生的“弟弟”长大了不少,委屈的奶妈正在哄劝着孩童。
“你是他的亲生母亲?”苏子曾询问着。
奶妈被吓了一跳,看到是苏子曾后,才松了口气。
“我不是,大小姐,您知道的,夫人不让我这么说。”奶妈是个地道的乡下人,说话时,还带着很浓重的乡音。
“她出去了,不碍事的,”苏子曾走到了一边,看着被喂养的白白胖胖的婴孩。
“大小姐,”奶妈似有什么话要说,又不敢说出口,这个老实的乡下妇女,最后还是忍不住求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