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莲哽咽着接过包袱,一打开,就看见那幅画还有一件凤披,仿佛灵霄面若桃花的站在他面前披着那件凤披,“茂莲,我要穿着这件嫁衣嫁给你。”
茂莲的眼睛看不清了,因为泪水淹没了双眼,他叨念着,“晚了,什么都晚了。”
“二少爷,”小李管家走上前,摸着他的背。
茂莲摇摇头,“你出去吧。”
整整三日,茂莲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在第四天的早上,李老爷终于忍不住,和茂春一起破开了儿子的房门,屋内空空如也,茂莲早已不知所踪。
茂莲骑了一匹马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路过石桥他停了下来,站在廊台边看着河水,这就是灵霄跳下去的地方,幽黑冰冷的河水死一样平静,茂莲掏出刀子在石桥廊台上刻下那一行字,手指按着刀子刻字的时候被刀子划出了血,那血渗到字里,茂莲像没有知觉一样继续,让血顺着手流,直到刻完,他呆呆的看着石桥,随后开始大笑着驾着马离开
“居然连一封书信都没留下。”茂莲的出走,也让李老爷一病不起,他卧病在床上口中念念有词的就是这句话。
到了灵霄的头七,很多人都说在桥外看见一个红衣女子坐在石桥上,那大概是灵霄回来了,随后关大人突然暴毙,府里家丁也陆续死了不少人,镇子上一时引起恐慌,李家由于一直和国清寺方丈关系较好,随即茂春请来了方丈大师,在石桥上做了法事,超度了亡魂,还在河堤下埋了一尊小佛,这才平息了冤魂的怒火。
天边的晨曦已经渐渐开始出现,初起的太阳沿着河面即将升起,修缘看着灵霄依旧失神的抱着茂莲没有所动。
“灵霄,”修缘叫她,“太阳要出来了。”
灵霄缓缓抬起头,阳光打在她雪白的脸上,那肤色接近透明,不渝挡住阳光站在灵霄面前,“你快走吧灵霄,太阳要出来了。”灵霄闭着眼摇摇头,“我不走了,茂莲在这里,我就再也不走了,我等了二十年就为了问他一句话,原来不怪他,真的不怪他,他没有负我,他是来求死的,是我杀了茂莲,”灵霄苦笑着摇摇头,“我等了他这么多年,我以为我恨不得他死,和我一样留一缕魂魄在人间,但是现在我才知道,我不想他死,只想问他一句话,问他为什么不来,为什么负我,仅此而已。”
“灵霄,”修缘蹙着眉头,蹲下来,灵霄的面容不再狰狞,在阳光下看雪白凄惨的面色变得透明,那是绝世清丽脱俗的脸,而那张脸上终于浮现了淡淡的笑容。
“谢谢你修缘,”灵霄看看他,“我要魂飞魄散了,原来我还是不能和他在一起。”
灵霄抱着茂莲的手开始透明,接着是手臂身体,最后是面容,在太阳真正升起的那一刻,灵霄突然低下头亲吻着茂莲的额头,那冤魂的眼角流出了眼泪,逐渐透明直到消失。
茂莲的身体落了下来,修缘蹲下一把接住叔叔冰冷的身体,叔叔身体上围绕着一抹接近透明的烟雾,阳光下有一点色彩,迟迟不肯离去。
茂莲的信纸也飘了下来,不渝随手接住,信的最后是毛滂的《惜分飞》:断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
那是灵霄手帕上所绣,茂莲所教她的词句。
在修缘的坚持下,茂春终于答应将茂莲葬在河边,与灵霄的衣冠冢葬在一起。
修缘看着这座新坟,不渝在一旁问道,“从你叔叔决定和咱们回来他就做好了这个决定了?”修缘长叹了一口气,“他没有亲口对灵霄说出真相只是想把责任都自己担待,就算让灵霄恨也只恨他一个人,他说能为李家做的也就是这些了,最后不过是求一死,但是他只想死在灵霄手里,我想这个结局对于他真是一种解脱吧,否则就算灵霄原谅了他,也是阴阳两路人。”
“轻灵石阶夕阳侵,云霄苍崖风月行。”不渝想起石桥上那一行字随口念了出来,“二十年来风吹去,一场本来惊天动地的情事最终只留下孤魂于此还有这石桥上一行永远不会消失的字迹。”
修缘看了看不渝,绽放出一笑,“总会有什么别的让人记得的。”
雨后的石桥绽放出别样的光彩,在朝阳下晶莹的矗立在河面上,修缘看着不渝,“咱们走吧。”
不渝点点头,跟上修缘离开了这里。
李家在办完了茂莲的丧事几天之后,莫愁终于回来了,她一看见修缘就激动的迎了上去,“修缘。”
修缘看到风尘仆仆的莫愁,先是一愣,转而一笑,“你回来了。你师父身体可好?病痊愈了吗?”
“恩恩,”莫愁难掩激动的心情,点着头,“已经没事了,我这么多天一直在照顾他,现在他痊愈了又四处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去了,我就回来了。”
“那太好了,身体没事就好。”修缘还是浅笑。
“我走这些日子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吧?”莫愁竟急着见修缘了,这才见家里挂着白绫,顿时觉得出了事情,睁大了眼睛“家里有人去世了?!”“是我叔叔。”修缘答道。
“你叔叔?”莫愁睁大了眼睛,“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
“我慢慢会和你讲。”修缘笑笑,莫愁脸上还有尘土,“看你这样子,一定是路上颠簸了,快去洗洗先休息。”
“恩真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莫愁眯起眼睛一笑,随手勾起修缘的手臂,修缘看了一眼莫愁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心里竟然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感受,莫愁还是一脸微笑,她不知道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