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殇倒跌出去,是因为承受不了两股大力的先后推挤,而宇文骏尽管以上乘的玄门内功将他击倒,夏侯殇掌心的阴邪之气,还是有几分透进了他的掌心,阴寒冷气,彻骨生寒,多少有些惊心。他曾听裴继欢说起过王天罡练有冷焰刀和寒冰掌两门邪派神功,当时心想:“继欢可以硬接呼延照的冷焰刀,这样看来,这种武功至多不过阴邪气重,也许对人的杀伤实在有限。我的玄阳铁指专破阴邪掌力,纵使不胜,也未必便会输了王天罡的人。就算王天罡亲自来了那又怎样?”要知宇文骏的功力虽不及他的掌门师兄符一疑,但也相差不远,所以他才有这样的自信。岂知试了一招,冷焰刀和寒冰掌的威力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而且功力甚纯,与任何邪派内功都截然不同,竟似将要达到“正邪合一”的境界了。他虽然有些轻敌,但老成稳重,一觉有异,立刻凝神运气,玄功三转,瞬间将侵入体内的阴邪之气化开,而此时夏侯殇也从雪水泥泞里爬了起来,气急败坏恶狠狠地再扑过来了。
王少崖和窦少玄两人一左一右,两口长剑也疾攻而至,双剑交叉向前一挡,要把宇文骏拦住,不料龙门剑法精妙非常,宇文骏在夜色笼罩之下居然视物不差毫厘,长剑剑尖在王少崖和窦少玄交叉的剑身上轻轻一点,借势反弹而出,绕过了两人,刺向夏侯殇的前心。夏侯殇哪料得到宇文骏的剑法如此怪异,竟能绕过一个斜角,从一个极不可能的方位刺来?他得王、窦两人替他一挡,心中恶念陡生,也想趁这机会急施毒掌,哪知刚刚转过身来,正好迎上了宇文骏的长剑,宇文骏何等灵巧,疾地顺手一挥,但听“咔嚓”一声,夏侯殇的一条手臂竟给宇文骏硬生生的切了下来,夏侯殇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王天罡座下十三神魔,以百里迟武功最高,夏侯殇次之,呼延照慕容垂等人再次,但王少崖和窦少玄万万没料到,才交手短短数招,宇文骏居然把夏侯殇的手臂给切了!夏侯殇和百里迟、慕容垂等人一样,生平极为自负,只练掌法,不练兵器,一只手臂被废,等于武功被废了一半,只听宇文骏一声冷笑,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他长剑扬空一展,迅若飘风,喝道:“把你们俩的宝剑给我留下吧!”他动作也当真是快到极点,但听夜空中嗤嗤声响,剑尖激荡的气流竟把王少崖的长剑荡开少许,窦少玄的长剑被他一压,也登时沉了下去!
王少崖不禁吃了一惊,连忙用了一招“夜叉探海”,长剑往前一送,稍稍解开了宇文骏那股沉重如山的剑力。宇文骏玄门功力深湛,身兼峨眉和龙门两派之长,长剑舞动,鼓荡气流,剑尖上嗤嗤作响,扰人耳目,王少崖倒吸了一口凉气,想道:“那贼子是姓裴的没错,这两个家伙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他和他的父亲王天罡一样,骄傲自大,生平自负,并未见过龙门剑法,何况宇文骏用的还并非单只是龙门剑法,他记忆力很强,在固原州外的松林中见了裴继欢的禹王神剑,多少有所感悟,现在临阵发挥,现炒现卖,先伤了一个夏侯殇,奇招妙着,层出不穷,王少崖和窦少玄使出浑身本领,也不过堪堪打成平手,时间一久,还有落败之虞。宇文骏暗暗惊叹禹王神剑的神妙,长剑一紧,一招“王母金簪”,自右而左划了个亮闪闪的光圈,只听唰的一声,剑锋已削到窦少玄身边,窦少玄身承窦家剑学之秘,功力固然不及宇文骏,尚有可忧之处,忽地大喝一声,剑如闪电,一剑斜劈下来,堪堪就要砍到宇文骏的肩上,宇文骏横剑一挡,竟把窦少玄逼得“蹬、蹬、蹬!”连退三步!
王、窦两家在隋末就是世交,如今两家又沆瀣一气合伙贩毒,王少崖当然不敢让窦少玄轻易受伤,叫道:“看剑!”疾奔而上,哪知话犹未了,只见宇文骏剑势一转,寒光闪闪的剑尖倏地刺到他的身前,刷刷刷三剑连环,一个疾攻,王少崖剑法功力都和窦少玄相当,也给宇文骏逼得“蹬、蹬、蹬”连退三步!王少崖的剑法武功得自乃父真传,本来不弱,碰着红拂女傅青衣一类的顶尖高手时或许显得功力相差太远,但和窦少玄一道合战宇文骏,按理不该太过不济,但饶是两人施展出浑身本领,竟也占不了宇文骏一分的便宜!
激战中只听宇文骏大喝:“已经快到十招,我十招内要取你们俩的长剑,你们给我小心看好!”身形骤起,宛若鹰隼穿林,倏的从两剑交叉之间穿过,只听当当两声,王少崖和窦少玄两口长剑登时同时断绝!
王少崖和窦少玄吓得魂飞魄散,也不管躺在血水里的夏侯殇是死是活,先后没命提跳出客店的围墙,头也不回地跑了。百里迟斗裴继欢,呼延照斗明崇俨,四人走马灯似的正在胶着,宇文骏一声大喝,宛若半空起个霹雳,飞奔上来,百里迟被他这声大喝一震,心神一分,掌势微微迟顿,裴继欢唰地一声,用了一招禹王神剑中的“横江截斗”,剑光四荡,百里迟只觉身周四下,到处都是剑光人影,大吃了一惊,说时迟,那时快,裴继欢剑光起处,向百里迟的胸口刺去,这一剑居高临下,凌空发剑,势道凌厉之极,想不到百里迟虽然慌乱,武功尚在,举掌一拨,柔中带刚,消解了对方紫微剑上的压力,忽听“轰”的一声,两人之间冒出了一团火焰,顿时烟雾迷漫,原来是百里迟心慌意乱,要寻走路,发出了逃命的障眼暗器烟雾弹,宇文骏屏息护身,不敢贸然追击,百里迟急忙趁机一个飞身,从他和明崇俨、裴继欢三人之间急窜了出去,足尖一点,就要飞上墙头。明崇俨喝道:“助纣为虐,今天要给你一点惩戒!”随手一抓,从墙角抓下一把碎砖反手掷出,百里迟刚到墙头,大椎穴上一阵剧痛,哇地一声,口吐鲜血,脚步不停,飞也似地去了。百里迟一走,呼延照更是无心恋战,飞身倒纵,上了房顶,从另外一个方向跑了。三人走回来看,但见夏侯殇一个血葫芦一般躺在雪水中,浑身冰冷,早已没了气息,死了多时了。
宇文骏皱眉道:“虽杀了王天罡一个帮手,王天罡贩卖五石散的野心绝不会因此消弭,我们还得另想对策才是。”转眼一望,但见墙脚有一口枯井,便让明崇俨把夏侯殇的尸体丢进枯井掩藏,三人飞身出了那家客栈,回到自己落脚的客栈里来。此时已是鸡鸣五鼓,天色快亮,明崇俨最是贪睡,钻进被子,倒头就睡。宇文骏苦笑一声道:“我这个师弟,最是没心没肺,小兄弟可莫怪他。”裴继欢道:“怎么会呢,这才是男儿性情,从无遮掩,小弟最爱就是和这种人打交道。”
宇文骏一笑,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我们帮什么忙?”
裴继欢想了一想,道:“不敢麻烦两位大哥。对了,宇文大哥是大理寺少卿,为何不在京师就职,而在外地飘摇呢?”
宇文骏淡淡一笑道:“我虽然考中了大唐第一位武状元,也得到了相应的职位,得以施展一些抱负,但其实我是和你明大哥一样,不太喜欢在官场打滚的。只是父母之命,我不敢违抗而已。自从七面佛从大内副总管卸任来到大理寺都总管府做大总管,我和他无甚交情,和他为人处事的方法格格不入,所以一年中我倒有大半年的时间是告假云游,抽空认真读书的。”
原来七面佛章野狐曾是唐太宗正宫皇后长孙观音的仆人,长孙皇后念他“忠心耿耿”,临终前特意嘱咐唐太宗不可将他随意发落。唐太宗生平最爱就是皇后,对皇后所请,无有不应,于是在皇后的病榻前点头答应了皇后这个请求。皇后去世后,唐太宗果然记得皇后的遗嘱,不要章野狐在大内听用,而是把他派到大理寺总管府来做一任总管,然后就打算让他退休的。但这个在长孙皇后跟前卑躬屈膝的“忠臣”,一旦离开内廷、外放京官,就渐渐原形毕露,不但擅权,而且贪婪无度,大理寺正卿高士廉未做宰相时就以与他共事为耻,公然责骂了章野狐一顿。高士廉乃是皇后的舅舅,位高权重朝野知名,七面佛被他当中臭骂一顿,心中恨得他要死,却不敢拿高士廉如何,就想把气撒在大理寺锑骑副总管高天彝头上。岂料高天彝是靠军功出身,一手一脚挣扎到现今的位置上,从来未曾靠过伯父高士廉,也根本不把七面佛放在眼下,就连司空霸和秦士岳也对他冷冷冰冰,基本不买他的账。七面佛气得要命,却又无计可施。要知大理寺乃是朝廷的法务中枢,大理寺总管府却只是一个附属机构,用以管理大理寺缇骑而设。总管府的大总管本身并无品级,七面佛虽然当过大内副总管,又出放做大理寺总管府大总管,其实他并无官品,反倒司空霸秦士岳高天彝等人个个个都是军官出身,品阶最低的司空霸也是从四品,只是大理寺总管府成立之初,人手缺乏,皇上才下令从御林军中抽调一部分人手暂时充任缇骑,以后再慢慢遴选合适的人手。司空霸和秦士岳高天彝三人就是从御林三军中抽调出来的好手,这也就是为什么高天彝秦士岳司空霸虽是总管府该管,却又能和“大内第一高手”宇文冲一道并列为“大内四怪”的缘故。
宇文骏不喜混迹官场,但父母之命不能违抗,再说,他做的大理寺少卿是个闲职,在唐太宗身体力行推行节俭的环境下,民风崇尚节俭,官员也大多能洁身自好,实心用命,贪污腐败极为少见,于是负责侦办朝廷官员贪污受贿的“缇骑”组织其实等同无事,宇文骏乐得清闲,薪水不缺,所以常常一人仗剑游历,四处体察民情,到了年尾才回京师住段时间。他后来在武则天时代做到监察御史的高官,多半也是由于他有这段经历而被武则天一眼看中的缘故,至于他与明崇俨和武则天之间的私交,倒是其次了。
当下宇文骏笑问道:“你这么问,一定是有什么想法,是不是?”
裴继欢点头道:“是。小弟希望大哥能用上官场上的关系,在沿途给王天罡这帮狗贼设下障碍,尽力阻挡他们的货物进关,贻害百姓。”
宇文骏道:“这个不难。不过他们的路线我们并不清楚,这倒是不太好办。”
裴继欢道:“此去关内,晋王的封地都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