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渊忍无可忍地看着那双黑沉如墨的眼睛,恨恨道:“把眼睛闭上。”
李锦夜原本想说“以前你可没这些要求”,但嘴里含着梅子,皇子的教养是食不言,寝不语,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他慢慢阖上眼睛。
谢玉渊暗暗松出口气,对着那双眼睛,她实在是下不了手。
第一针下去,谢玉渊的手抖了抖。
不知道为何,对着他,自己的手竟然感觉生了。
几针过后,她才找到了从前的感觉,针越下越快,那些穴位就像是根深蒂固的长在脑子里一样。
李锦夜此刻更不好受。
这丫头的手很暖和,所到之处,像一团火似的,拂过他冰寒到极致的身体。
身体一暖,眼皮就越来越重,在快要失去意识的瞬间,他几不可闻道:“阿渊,辛苦了。”
谢玉渊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就看到他的唇动了几下,最后一针落下来,她整个人像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这澡,白洗了。
她歇了一会,收拾收拾东西,拉开房门。
“爷,怎么样?”青山神色焦急。
“睡了。”
“睡了?”
青山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又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终于……睡了。”
谢玉渊皱了下眉,“怎么,他失眠吗?”
青山察觉自己说漏了嘴,忙避开谢玉渊的视线,“偶尔,会吧。”
“谢小姐,麻烦你看着我家爷,外头事情很多,很快京城就会来人,我得……”他得把事情布置的天衣无缝。
“我……”
谢玉渊刚说一个字,掀起眼皮,扫了青山一眼,“好吧。”
青山只觉得她这一眼,意味深长。
……
回到房里。
谢玉渊无事可做,只能临窗而立,心里涌上很多事情,想得最多的,是他自导自演这出戏,是为了夺嫡吗?
“寒先生,安王李锦夜在这场夺嫡之争中,胜算几何?”
“为零。”
“为什么?”
“很简单,他的出身。安王的生母是北狄蒲类公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皇帝无比宠爱他,血脉不是正统,皇帝怎么可能让他坐上大位?”
“寒先生,何为正统,何为异族?从前汉人当家,可谓正统;后来太祖马上夺天下,汉人倒成了异族,先生,这是个什么道理?”
“三小姐……这话万万说不得,说了,可是要杀头的。”
“寒先生,倘若安王非要坐得这大位呢?”
“三小姐……很多东西一旦扯上“非要”两个字,就已经是困难重重。活人会死,富贵会散,大厦会崩,一切都是虚影,是幻境,是凉风无信,是风月无心,是镜花水月,也是——一枕黄梁啊!”
谢玉渊转过身,看着床上熟睡的人,轻叹了口气,“明知是一枕黄梁,你还非要如此吗?”
话落,李锦夜突然不安的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突然紧绷起身体,四肢挣得床板噔噔噔的响。
谢玉渊吓了一跳,忙走过去,见他双目紧闭,嘴唇发紫,脸上异常的扭曲,隐约能看出恐惧和怨恨。
这是梦魇了?
谢玉渊顿时束手无策,急了一会,只能伸出手,慢慢的握住了他的。
突然,李锦夜的手掌一翻,将她的手死死的握在掌心。
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的掌心都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