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煜深呼吸,说:行,开始吧。
三十圈而已。
永和殿的确不大。
如果是失忆前的燕云戈,他可能还要觉得此人要看自己笑话。但眼前这个,却让陆明煜颇安心。
他说完这句,迈步要跑。不过燕云戈又拉住他,带他做了几个活动姿势,才让陆明煜正式开始。
他自己也不闲着。陆明煜跑,燕云戈就跟在一边。
前十圈,陆明煜埋头向前,燕云戈气定神闲。
中间十圈,陆明煜呼吸愈急,喉咙中慢慢有火烧火燎的感觉,燕云戈气定神闲。
最后十圈,陆明煜脚步更慢,双腿沉重,大口喘气。燕云戈气定,哦,倒是不气定神闲了,他嗓音还是很稳,跟在陆明煜身边,说:吸气,呼气,吸气。
陆明煜的心神逐渐被燕云戈的嗓音占据,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按照燕云戈所说行动。几轮呼吸下来,竟然真觉得身上的沉重、疲惫消去不少。
他心中啧啧称奇。
等到三十圈跑完,旁边看着的李如意慌不迭地拿着备好的热毛巾、热茶过来。陆明煜抬手想拿,却被燕云戈挡住。
燕云戈对李如意说:待会儿再来,语气平平,倒是不显凶恶,陛下,还要再走走。
对比一下,才能听出他对陆明煜多温和。
李如意郁闷,陆明煜倒是有些好笑。他朝总管太监点了下头,再一边走,一边问燕云戈:这又是什么道理?
燕云戈道:跑完步,一身精血皆落于腿脚。若直接停下,容易头脑发晕,心悸难捱。只有多走动,才能让精血行于四肢躯壳,方有头脑清明。,想想,又承认,其实我不记得了,但陛下一问,我便这么知道,想来事实的确如此。
陆明煜听着,评价:颇有道理。改日,朕去与长安禁军的守卫分说一番。
讲到这里,陆明煜一愣。
他忽然意识到,燕云戈这会儿对自己说的,难道是燕家密不外传的演兵之法。
能镇守北疆多年,燕家可不光是靠几个将领。他们麾下如狼似虎、令行禁止的燕家军,才是让突厥外族闻风丧胆的存在。
据陆明煜所知,父皇一直对燕家的练兵方式颇上心。可明令暗探多次,燕家交出来的都只是皮毛。
陆明煜对此不发表看法。某种程度上,他觉得燕家的担心很有道理。父皇连自己的发妻都能用完就丢,何况区区一个燕家?正因为燕家不把最重要的东西交出去,才有他们几十年的荣华。
偏偏到了今日,燕云戈没了过去记忆,又对陆明煜毫不设防,就这么说了出来。
想到这里,陆明煜心情复杂。
他没多说,而是道:也走了些时候了,接下来是做什么?
燕云戈早有准备,吩咐宫人:先前要你们寻的那些东西呢?速速拿来。
陆明煜好奇,见宫人搬来几块石锁。
提起,放下,反复。燕云戈给他演示,动作做到位,一次三十下。莫要做太多,反倒容易伤了筋骨。
陆明煜深呼吸,点头。
往后半日操练,到燕云戈总算宣布结束,可以进屋休息,陆明煜几乎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屋中,天子歪斜在榻上,双目放空。
燕云戈看他这样,玩笑道:让陛下操劳至此,还望恕草民之罪。
陆明煜懒洋洋瞥他一眼:客气什么?谁对我好,我还是能分辨出的。再说,他练完之后有暖和的宫室待着,旁边李如意把什么都备上了,那些真正的士卒却不会有这种待遇。再喊累,未免矫情。
燕云戈听着这话,忍不住笑笑,起身从旁边拿了个瓷瓶。
陆明煜已经昏昏欲睡。燕云戈再坐下前,他正暗暗想,还好选了封玺之后的日子来,否则真是太耽误事儿。
就听燕云戈道:这是活血的药膏。还请陛下宽衣,我为陛下涂药。
陆明煜眼睛闭着,像是睡着。
燕云戈看他,正进退两难,忽见陆明煜抬起眼皮,像是用了极大意志力,说:这种事,让李如意来就行,你不必操劳。
燕云戈遗憾,口中还是争取:只怕李总管手法有差,不好让药膏完全起效。
陆明煜挣扎。
从前与燕云戈只在床上有些许温情时候,如今燕云戈却在床下也待他颇温和。说实在的,他不太想打破眼下状况。
但燕云戈说的又是正经理由。陆明煜相信,李如意来的效果绝度没有燕云戈亲自上手好。
今日只是开始,往后还有两个月呢。只看理,陆明煜也不希望自己的骑射练习之路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出岔子。
只是为陛下解乏,看出陆明煜有所松动,燕云戈再接再厉,陛下无需忧心。
陆明煜瞥他,眼神:忧心什么?刚说你正经,这会儿又来装大尾巴狼。
燕云戈被他看着,一脸无辜。
陆明煜没忍住,笑了声,说:行,你来。一顿,你说过的,只是解乏。
只是解乏,燕云戈低声重复,自然一切都听陛下的。
第9章 推拿 酸,软,难以言喻的舒畅。
讲话的时候,燕云戈神色坦然,陆明煜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狡黠。
都听陛下的。陛下要他不行,他自然不动。可陛下若是要他做些什么,他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明煜似笑非笑,并不戳破。
往后所有门窗都关上,室内愈暖。
重重帷帐,彻底隔绝床铺内外。
李如意忧虑地站在屋门边儿上。他虽然搞不懂陛下要和少将军玩哪出,却本能地觉得眼下情况不对。从前天子与云郎相处,可没哪天像今日这样,把所有宫人都驱走,只余他们两个。
这种时候,万一将军记起什么来
可自己能站在门边上,还是竭力争取的结果。
李总管一番忠心未被天子留意。他只好竖着耳朵,叹着气,仔细分辨床铺方向传来的动静。
再说床上。
正值晌午,按说是天色明亮的时候。可惜窗子、帷幔一层一层,隔开了光。
到床上,只余下一片昏色。
陆明煜原先已经在宫人们的服侍下脱去外裳,只剩一身雪白亵衣,用江南上等贡缎制成,柔软地贴在身上。
但燕云戈看了,还要他再宽衣。理由都是现成的,总不能把药膏涂在衣服上。
陆明煜听着,心尖狂跳,勉强维持面上镇定,提出:既然今日主要操练腰背,那药也是涂在背上?
燕云戈含笑看他,点头。
陆明煜得了理由,在燕云戈面前背过身,手这才拢上自己领口。
他原本觉得背对燕云戈会好些。但当亵衣从肩头垂落,看不到燕云戈是如何神色、作态,陆明煜反倒想了许多。
过往种种在脑海中上演,身后燕云戈的视线宛若明火燃烧。
陛下?燕云戈叫他,请趴在床上。
哦,听嗓音,似乎没什么不同。
陆明煜知道自己自作多情,微微尴尬,又庆幸燕云戈看不到。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提前转身,也算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