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都是紧闭的。
连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屋子里甚至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那一瞬间, 他双膝跪地, 手撑着木地板整个人躬着身躯,剧烈发颤,你
该死。
手脚并用地要往窗户爬去, 可手肘却无力支撑他的身子,抬起手又无力地垂下。身子侧倒,只能紧紧揪住胸口,隐约间,好像还能听见噼啪的火烧声。
恍若整个身体浸入冰冷的水底,他几乎不能呼吸。
面前的白墙好似化作妈妈自杀时瓷墙,地板上带血的涟漪泛开。
阿歇,阿歇
你听我说,别看血,你看我,深呼吸
他手紧紧捂着口鼻,强迫着又挪开,大张着口,像是用尽了一身的力气似的猛地大喘出一口气,可也仅仅是一口,脑中很快又嗡嗡作响。
心头开始剧烈震颤。
这种感觉,是共情。
眼前一幕幕开始飞快变幻。
只可见一丝缝隙的门扉里,明黄色裙裾的女子钗环明艳,身旁站着一位稍年长的老夫人,二人身影交叠,依稀可见,而面前站着的男人十分眼熟。
夫人,一日杀一人,那是陛下的命令。
住口!陈莲洲,你胆敢
嗤。
一声极轻的动静,一柄寒剑没入那老夫人的心口。
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动,男人转过头来惊喝:谁!
那女子立刻扑来,将自己紧紧抱住。他听到孩子嘶哑的恸哭:祖母,祖母!阿娘,阿娘阿娘他杀了祖母
女人却只是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阿爹呢阿娘,阿爹怎么还不回来
那女子哽咽着摇头。
沈弃安叛国重罪当诛,一日不回上京,一日就得死一个沈家人。郡主,您还是早些书信,将夫人的丧事告知将军,否则,下一个死的是谁,可就说不准了。
那泪眼婆娑里,陈莲洲讥诮的笑容深刻进脑海。
树影重重下,金丝笼中的黄鹂扑腾着翅膀躲向笼中一角。一双稚嫩的手摸住刀柄,刚刚抽出却被另一只手遏住。
瞳孔里映着残忍的一幕。
盘踞在树上的毒蛇一口将黄鹂鸟叼住,很快鸟儿没了气息。
你知道为什么那只鸟会死吗。
因为你不让我救它。
暗紫色衣袍上金纹奢华,那袖中的手将匕首放回鞘中,不是,是因为那只鸟没有獠牙。
争斗不休,苦楚难歇。从今往后,你便叫楚歇。
牢狱中,指骨分明的手将一碗水递上,送到那满是污渍的人前。
另一只手拨开那凌乱的鬓发,擦着脸上的灰尘,对上那双明亮的眸子。
那是,许纯牧。
喝吧。
察觉到那人警惕的目光,轻轻一笑,你放心,没有毒。
我会救你的。
这是,那条崩坏线的原主的记忆。
果然,在那一条崩坏的剧情线里,他是认出了许纯牧的身份,被苏明鞍拿住软肋,为许纯牧顶罪而死。
他正觉得心口的剧痛再难忍耐,眼前便再一次陷入沉沉的黑暗。
浑身一轻,那满身汗湿的感觉也没了。楚歇回到那一片黑暗里,立刻问,你算计我,你想弄死我!
你共情的时候,我才能看到你最近的记忆。那声音解释道,我只是想看你所谓的将许纯牧送出城,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确认过了,我的确将他送出去了,现在是不是能把身体还给我了。
黑暗里的人沉默不语,楚歇瞬间炸毛。
怎么回事,你要反悔?!
没用的。只是这样的话,根本救不了许纯牧。
楚歇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到黑暗里幽幽传来一句笃定的陈述。
苏明鞍会废了江晏迟的位。
什么。
原楚在说什么。
苏明鞍会废了江晏迟,离谱。
他自己费尽千幸万苦推上帝位的江晏迟,他怎么可能会废了。江晏迟身上有一半月氏血统,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人能替代这个孩子才对。
他不会。
他会。
为什么。
黑暗中的声音静默:因为苏明鞍清楚,他一定会杀了赵灵瞿。
楚歇发现他似乎听不懂原楚的脑回路。
赵灵瞿是江晏迟的舅舅,他为什么要杀亲舅舅。
是因为城墙上那一脚回踢吗,那只是为了自保啊。
不仅是赵灵瞿,待到他彻底掌权那一日,连苏明鞍都会杀了。他此刻已经动了杀心,只是苏明鞍权盛,他才不得不暂且隐忍,压下了杀意。
楚歇怔住。
你到底在说什么,如果没有苏明鞍,江晏迟又怎么可能登上皇位又顿了一顿,道,他怎么会杀了苏明鞍
你死了,他就会。
黑暗中的声音肃穆而端庄,你还看不懂眼下是什么情况吗。那我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要你一断气,江晏迟就一定不会让赵灵瞿活着。小皇帝现在已经握有一定的实权,苏明鞍为了保赵灵瞿,一定会先发制人,选择谋反!
谋反。
这这到底是都什么和什么。
楚歇听得迷茫了,可隐隐地又觉得原楚如此笃定,似乎又不无道理。
不由得深思。
若真如原楚所言。
不久之前,许邑要反江晏迟,到如今,苏明鞍也要反江晏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