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刻,阖宫皆知。皇帝久未踏足后宫,今日翻得竟然是秀怡殿王贵人的玉牌。
摘芳殿宫贵人苦等多日,闻言,立时抄起手边的玉如意,摔个粉碎,“贱人!”
春芽连声劝道:“贵人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又劝,“下个月的中秋宫宴才是真真最紧要的,贵人不是说能不能升上分位,中秋可见分晓!”
宫贵人冷笑两声,“我看她还能蹦跶多久!”
中秋宫宴,她才是赢家!
而秀怡殿正殿顿时一片热闹,顾仪临窗一瞧,见到宫人成串,就明白了过来。
不愧是王贵人……他爹!
新官拔擢,肯定是摸准了萧衍的心思!
那她怎么办?顾父据说身在抚州,是个地方官,这种前朝拔擢,连火门都摸不到!
拼爹不行!
桃夹捧着月华裙回来,恰逢秀怡殿正殿盛况,安慰她,说:“美人,我们静待五日再作打算!”
顾仪苦笑一声,不晓得她还能不能再挺过五天……
如若不行,桃夹,让我们六月十五再相逢!
桃夹见她面露苦笑,乖觉地转了话题,将手中月华裙献宝似的递给顾仪,“美人试试这裙子,穿在美人身上定是好看!”
顾仪细细一看,裙摆褶皱处多色渐变,摇曳起来,果是光华流转。
她左右无事,穿上身试了试。
铜镜虽然照得并不清晰,但能分辨出月华裙的光影。
顾仪走了几步,桃夹惊叹道:“美人美极!”若是陛下能看见就好了!
桃夹眼睛一转,“待会儿奴婢去打探打探,等陛下来时,美人去巧遇一番?”
顾仪想了想,摇头道:“尊卑有别,若是贸然前去,王贵人肯定会想法子整治我们。我们……还是再等五日。”
暑热正盛,殿中冰山送来丝丝凉意,王贵人兴致勃勃地容宫人打扮过后,就坐在殿中不动。
她踌躇满志,心里将待会儿要说的紧要话反反复复念叨。
一直坐到戌时三刻,皇帝终于来了。
“皇上驾到。”一声高唱隔窗而来。
顾仪临窗而立,看到了萧衍的影子。
她顿时开始头疼了。
桃夹见顾仪面色越来越差,以为她是心中难过,讨她欢心,提议道:“美人,奴婢陪你玩大富豪!还是写写字?奴婢替你研墨?”
顾仪按住剧痛的太阳穴,倒抽了口气。
“我去榻上躺躺!你沏壶热茶来。”
躺到榻上,那疼痛仿佛轻了些又仿佛没有。
顾仪一闭上眼睛,那过于熟悉的白光残影闪现,吓得她睁大了眼。
桃夹扶着她的脖子,喂她喝了一口茶,见她脸色愈白,焦急说:“美人,是不是不舒服?奴婢去请医政?”
顾仪摇头,“容我先缓缓。”要真是剧情归零,再世华佗都无力回天!
顾仪躺在榻上,开始深呼吸放松。
桃夹忧心忡忡地守在塌边。
王贵人原本想替皇帝宽衣,可见他入殿之后已经自己摘了头冠,坐在书房案几前翻起了奏疏。
她只得柔声问道:“陛下渴不渴,臣妾殿里新来的竹叶茶喝着不错,要不尝尝?”
萧衍一目十行地读奏疏,只“嗯”了一声。
王贵人亲自去煮了茶,又端到他手边。
“陛下请用。”
隔着氤氲茶烟,王贵人眼露热切。
萧衍问道:“你伯父少子如今出仕?”
王贵人没想到皇帝如此开门见山,忙将自家爹信中的内容缓缓道出:“堂弟子伯尚未出仕,虽曾考过礼围,但因先帝驾崩,未曾廷科。”
萧衍又问:“今年三月王子伯为何不考?”
王贵人并未见过王子伯,靠回忆书信,答说:“堂弟子伯体弱,去年冬生了一场大病,延医问药多时,因此才误了今岁三月廷科……不过堂弟子伯素有才名,陛下若是有意,可令子伯亲策于廷,查观一番……”一番话说完,王贵人自觉信中要点皆是说尽,霎时如释重负。
萧衍“嗯”了一声,喝了一口茶,难得地浅笑道:“好茶。”复又去看手中卷轴。
王贵人喜上眉梢,“若是陛下不弃,臣妾可在侧抚琴,陪伴陛下。”
萧衍侧头看书房中的琴台,“在殿中抚琴亦可。”
宫人便把琴台挪到书房外的正殿中,由王贵人抚琴。
焚香过后,王贵人指尖轻抚琴弦。
琴音婉转,隔了一段距离,倒是不吵。
萧衍手执朱笔批注奏疏,这一拨新进官员皆是从五品,六部员外郎。
他不想全权任用翰林出身,这么些年来翰林院中的从学士到庶吉士,齐,柳,吴姓氏居多,若非这三姓,也与这三族有盘根错节的关系。
这样的进士,同进士,可用,但不可皆用。
王贵人抚琴好几曲,手指头都酸了。
可皇帝仍旧没有停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