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退出殿外,一旁立着的高贵公公给萧衍换了一杯热茶,见他继续去翻奏疏,却看了好一阵,也不翻页。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几道女音。
“这是我们主子特地给陛下熬的羹汤,劳公公通融。”
萧衍放下手中书册。
这个顾美人好像也不是太蠢。
懂得顺势而上,知恩图报。
他沉声道:“宣进殿。”
殿外走进来两道身影,宫婢春芽端着托盘,上面摆着一个白瓷盅。
宫贵人随之进殿,步履缓慢,裙摆摇曳,流转若盈盈月华。
她含笑拜道:“陛下金安。”
耳边静了片刻,才听见皇帝叫起:“平身。”
宫贵人心中一喜,这月华裙果然妙极!怪不得陛下都看呆了去!
抬眼却见皇帝表情无波无澜。
宫贵人知道皇帝的性子,软声道:“臣妾见陛下日夜操劳政务,遂煮了羹汤,安神滋补,望陛下尝尝。”
萧衍“嗯”了一声,“贵人有心。”又唤了一声,“高贵。”
高贵公公从春芽手中稳稳地接住了托盘。
宫贵人今日好不容易见到皇帝,不肯就此离去,柔声道:“臣妾今日新着彩裙,陛下可是喜欢?”
萧衍觉得那裙子确实有些晃眼,就“嗯”了一声。
宫贵人喜道:“此乃月华裙,是司制司新制,臣妾得了一条,恰恰暗合了臣妾的闺名。”声音渐低似呢喃。
高贵公公连同周围的宦官都不禁埋低了头。
闺名?萧衍不知道宫贵人的闺名是什么,只记得她爹的名号。
想了片刻,就此作罢。
这几日,宫正海在官吏拔擢上多是‘臣附议’,萧衍便也耐着性子对宫贵人道:“朕尚还有公务,你先退下罢,改日朕再去看你。”
宫贵人闻言喜极,笑意盈盈地告了退。“臣妾恭候陛下!”
高贵公公见时机尚好,正准备唤敬事房的武公公进殿,却见皇帝的脸色似乎不好了……
他于是闭上了嘴。
皇上翻着奏疏,殿内霎时针落可闻。
等了一会儿,殿外扬声道:“敬事房总管到。”
萧衍:“宣。”
武公公托着玉盘入殿。
萧衍迈步走下玉阶,只见盘内玉牌三行排列齐整。
他的目光径直落到第三行,打头的是“春雨阁周美人”,第二位是“连澍殿陈美人”,他依次看过去,秀怡殿顾美人的牌子落在最末。
怎么?这个顾美人没钱了?还是没有上进心了?
原以为她有待栽培,或可为地方官魁的恩宠之兆,恰如宫贵人之于新党。
萧衍轻声一笑,说:“去!”
这就是今日又不翻牌的意思了。
武公公头痛,皇帝即位两年,宫中无嗣,连个小公主都没有。
翻牌子也是五日才翻,还总有那么一两次“去”。
宫中无皇后,妃嫔不争气。
有些老臣已经颇有微词。
可陛下却不当回事。
武公公心中发急,他作为敬事房总管,也会是文官口诛笔伐的对象。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更何况,宫里连个能劝一劝的太后都没有!
他壮着胆子,打算劝一劝,刚说了半句:“陛下……这……”
萧衍却转身回了上座。
武公公只好中途变哑,捧着托盘退出了殿外。
秀怡殿后的小花园里,墙角摆着一个火盆,一小簇猩红火苗飘飘摇摇。
王贵人将手中纸钱撒尽,“槐花啊,下辈子投个好胎,别生来就做奴才。”
她说罢就扶着黄鹂的手站了起来,朝殿内走去。
身后的宫婢待火光燃尽,收走了那小小的火盆。
王贵人问:“敬事房可传来了消息?”
黄鹂:“说是叫‘去’。”
王贵人冷哼一声,“宫贵人又白费心思了呢,打扮得花枝招展如何,送羹汤又如何,陛下还不是不翻她牌子。我看呐,那月华裙说得再好,也搏不了宠爱。陛下既然叫去,就去罢。谁都讨不到好,公平!”
而摘芳殿宫贵人听说叫“去”,也没放在心上,陛下既说了要来看她,今天不来,五日后也会来!
然而,这一‘去’竟然就连‘去’了大半月。
顾仪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中旬的事情了。
她慌了。
顾仪这天一起床,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又浮现了那一道熟悉的白光的残影。
这铁定不是贫血,肯定是剧情搞我!
她急匆匆地派桃夹出门打探消息,才得知皇帝竟然已经快一个月没踏足后宫了。
“美人,今日又是翻牌的日子,要不要打点一二?”
顾仪稳了稳心神,“宫贵人处有没有新进的宫婢?”
桃夹歪头,不明所以,“没听说啊,怎么了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