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他今天开口说了话,那成嬷嬷更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了他许久,才低眉轻声道:“你说吧。”
柳扶风倒未看出这成嬷嬷有何不同,他甚至不会怀疑成嬷嬷会害他。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然看出来了,这整个丞相府,只有这个老嬷嬷,是个好人。
“嬷嬷,你可听说安亲王府那边,是什么情况?”
成嬷嬷抬头看了他半响,这才沉声道:“你好好养伤便是,安亲王府的事情,不是你能打听的。”
成嬷嬷端起粥碗,作势便要起身离开,可柳扶风却死死抓住了她,央求道:“嬷嬷,我求求你,你就说上一句两句也行。比方说,那个安亲王,他是死了吗?”
成嬷嬷下意识地握紧了粥碗,随后闷声道:“我也不知,我常年居于府中,外面的事情,别来问我,我不知道。”
柳扶风还不死心,忙道:“那安亲王若是死了,定然是件大事,你肯定不会不知。”
成嬷嬷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最后只道:“我是真不知道。”
说罢,成嬷嬷也不看他,转身离开了小院。
成嬷嬷走后,柳扶风略有些绝望地靠在那里。
不过,他一闭上眼,便又想起小时候受过的伤。
小的时候,他是宫里最受宠的皇子。父皇很喜欢他,若有外宾来朝,父皇哪怕不带着太子,也要带上他。
他自幼便有小诗仙之名,小小年纪便名动四海。
大约是张扬过了头,宅难也会随之来临。
在跟着父皇微服期间,他被贼人掳走,险些丧命。那双腿,就是在那个时候伤的。
那个时候,他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可他也明白了帝王家的无情。
皇后与太子势大,他的父皇虽然宠爱他,可也要以大局为重。
哪怕是知道他为谁所伤,最后,父皇还是选择了不再追究。
大约那个时候,柳扶风终于明白了。他那双腿被打残了,是他的幸运。如果他的腿疾好了,能站起来了,那么接下来丢的,可就不止是腿,而是命了。
这些年,他日子过得尤为凄苦。未出宫建府前,宫里人的白眼和欺凌,他已经受够了。
出宫建府之后,府上的那群人,也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就连他的奶娘以及身边所有的贴身侍女,都是皇后派来的人。
柳扶风每每想到那些场面,都不禁叹息。那个时候,偏偏他的母妃在后宫也步履维艰,行将踏错,便是万劫不复。而他的兄长更是被父皇派到了边远之地守城,无召不得回京。
他那个时候能靠的,便只有他自己。
京都之人,提起他柳扶风的名字,无不说他丧心病狂,残忍嗜杀。可又有谁知道,他也曾是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少年?
若非忍无可忍,他也不会对乳母下手。
他始终还记得,那是个无月之夜,天色阴沉,府上的人欺他残疾不能动,房门外,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
当然,也正因为无守夜之人,才方便他行事……
想到这里,柳扶风猛然睁开了眼睛。
过往之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从前那么多难熬的日子,他都熬过来了。如今,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花映月……
他一定要忍耐,等待时机。
成嬷嬷说得对,眼下,他应该先把身体养好。
这花照水自幼便受那花映月欺凌,身子骨本来就弱。再加上之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日日被折磨,这身上的伤也始终没好利索。他现在虚弱的,连走几步路都费劲。
若是他从前的身体,他哪里还用得着被囚在这个小院子里?
不管如何,他现在已经变成了花照水,他的手下不会来救他,也未必会相信他的“疯话”。
人到绝境,只能自救。
那花映月不是喜欢来他的院子欺负他吗?那他就在现在开始准备,最好能一击即中。
他要让她有命来,没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