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重量大,即使这马车是木头做的,怕也要被拉进河底去。宁秋鹤虽然知道自己淹不死,可也吓得差点没蹦起来,忙一把抢到车帘边上想要跳车,可这车帘一掀,她便呆住了,却见马车非但没沉,反而在碎冰面上稳稳地走着。也不能说多稳,一浮一沉,低的时候水淹掉小半个轮子,高的时候连车轮底都能清晰看见,厌离在车前牵着马,也是这样一脚高一脚底地走着,虽不甚平稳,前进的速度却不是太慢。
为什么会这样?正疑惑着,却听厌离道:“回去坐着吧,莫要看。”嗓音中带着莫名的怯懦。
那句“为什么”到了嘴边,便让宁秋鹤咽了回去,因为她看见了。
在水底托着一人一马一车前进的,是一只只灰白僵硬的、毫无生气的手。无数只手在水面之下浮沉,承托着碾过去的马车,然后徐徐往下沉去,仔细往水里瞧,还能见到缓缓飘动的黑发。
宁秋鹤哪能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只愣了一瞬,她便冷静了下来。细细回想,从巫溪艄公口中的死人村,当日厌离胯下的僵尸马,到此刻河里无数的尸首,无一不在显示着眼前的黑衣男子所掌握的力量,这便是传说中的西王母的蟠桃,所谓的永生。
“这些都是连年来被迫婚跳河、以及因逃婚被沉河的女子。不用怕,她们对你没有恶意,我对她们说你逃婚,她们都愿意助你。”厌离见宁秋鹤已经看见了,便道。
望着水中伸出的一只只苍白僵硬、纤细的手,有的手细瘦而稚嫩,她们可能还只是孩子。宁秋鹤叹了一口气,脱困的喜悦被冲淡,不论在哪个世界,都有被命运戏弄又无挣扎的人。
“我有什么可以为她们做的吗?”宁秋鹤问道。
“她们想要你的嫁衣,”厌离回头看了她一眼,“如果可以的话。”
他们离开岸边已经有一段距离,宁秋鹤回头看了看来路,河上飘着一层水雾,岸上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黑点和黑线。料想着岸上的人应该很难追到这河中心来,宁秋鹤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鲜红的嫁衣,抖开来,在寒风中松开了手,那抹红便徐徐飘到水面,随即被无数只手拉住,缓缓扯入水中,消失不见。
片刻以后,水下仿佛传来阵阵窃窃私语之声,宁秋鹤侧耳倾听了一阵,半句也没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