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煜的眼睛登时亮起来,“你不生我气了?”
江叙瞟了他一眼,“23床等着你呢。”
“行,”沈方煜的眉眼间瞬间染上笑意,他步伐轻快地拎着整套玩偶服走远,临出门前给他摆了摆手,“那等会儿联系。”
江叙从他的背影收回目光,视线落回那碗文思豆腐,被切的极细的豆腐丝散在浅黄色的鸡汤里,铺成了一朵菊花的模样,青绿色的生菜搭着中心一点红色的枸杞,颜色煞是好看。
沉默片刻,他放下了筷子,对服务员说:“打包吧。”
眼看着漂亮得不像话的菜落进朴素的打包盒里,瞬间如同明珠蒙尘,看起来和家常菜几乎没了半分区别,江叙抽了抽嘴角。
一千二百九十九,大概有一千都是摆盘费。
“您好先生,”服务员把打包好的菜递给他,望向桌上的鲜花,周到道:“您需要包装袋装玫瑰花吗?”
“不用。”江叙想说他不带走,话到嘴边又顿住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开得正艳,江叙仿佛还能闻到馨甜的花香。
抱着玫瑰花走回办公室的时候,江叙依然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把这束花带回来了。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迟疑了片刻,恰好看见清洁阿姨路过,他走上前,打算把玫瑰花丢进去,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叙哥!这谁给你送的玫瑰花?”
江叙的思绪骤然被打断,说话的人是于桑,他抬眼望过去,就一个晃神,清洁阿姨已经推着车走远了,他在原地尴尬地站了片刻,最终还是把花抱回了办公室。
“饭店促销。”
“什么饭店送这么多玫瑰花?”于桑不信,笑得格外八卦:“是有人在追你吧。”
“你要就送给你。”
于桑说:“我可不敢要,我怕嫂子打我。”
江叙淡淡地扫了一眼沈方煜的座位,椅子空着,外套和玩偶服乱七八糟地搭在椅背上,他放下打包盒,转身往产房去。
产房是整个济华最热闹的地方,因为医疗资源有限,都是好几张产床并排放在一起,助产士和孕妇此起彼伏的声音掠过江叙耳畔,他扫了一圈没见到沈方煜,问产房的医生,“23床呢?”
“胎儿持续臀先露,情况不太好,沈医生做主转剖腹了。”产房医生扫了一眼门外:“刚送去手术室不久。”
一般正常的顺产胎位都是头先露,即胎儿的头部率先进入骨盆,开启产程,臀先露则是屁股先进入骨盆,是一种常见的胎位不正,会使分娩变得更加困难。
江叙有点意外,因为23床和她家的家属都是一脉相承的倔,没想到她居然能同意转剖。
“三胞胎危险性本来就大,疼得太厉害,沈医生刚又劝得头头是道的,产妇就松口了,”产房医生说:“家属倒是有些不太痛快,不过沈医生让产妇签了手术同意书就推进去了。”
江叙点点头,回了办公室,良久,他算着手术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提着打包盒去了手术室的休息室,准备拿微波炉把菜热一下。
刚解开打包袋的结,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护士的声音显得格外慌乱,“抢救组!通知抢救组!”
江叙手一松,打包盒掉回了桌面。
第50章
一分钟前,手术室。
第三个小婴儿被取出,沈方煜剪断脐带,护士接过孩子,他放下手术剪对众人道:“辛苦了。”说完又偏头对23床的产妇笑了笑:“你也辛苦了。”
23床的产妇叫望琴,她闻言舒了舒眉眼,汗湿的发丝一绺绺地贴在鬓边,看起来疲倦而幸福,下肢麻醉让她暂时感受不到疼痛,她沉浸在孩子顺利诞下的喜悦中,缓缓勾起嘴角。
三胞胎很难等到足月生产,多半都是早产,望琴也不例外,生下来只给她看了一眼,就被送装进温箱,送去了监护室。
眼见着望琴垂下眼,情绪又低沉下去,沈方煜安慰了一句,“很快就能再见面了,别难过。”
望琴点点头,叹了一口气,片刻后突然眉心一皱,很轻地咳嗽了一声。
沈方煜原本正在看子宫情况,准备等待胎盘娩出,闻声目光忽然顿了顿,片刻后,望琴紧跟着又咳嗽了一声。
干脆的一声听起来并没有太多的不寻常,却让沈方煜的瞳孔一缩。
“准备气管插管。”他骤然出声。
“啊?”麻醉师一愣。
“快,”沈方煜重复道:“要快!”
麻醉师拿来气管插管的仪器的瞬间,刚刚还丝毫没有异样的望琴白眼一翻,突然开始急促地抽搐。
沈方煜猛然抬眼望向心电监护仪,几乎没有给人任何喘息的时间,手术室内突然回响起剧烈而急促的警报声,半分钟前还平稳的各项数据像是抽风了一样开始狂降,转瞬之间,四个零冷漠地出现在心电监护仪上:
p:脉搏 0 次/min,r:心率 0 次/min,bp:血压 0 mmhg、spo2:血氧饱和度 0!
——呼吸心跳骤停!
尖锐的警报声叩击在每个人的心里,手术室顿时慌作一团。
“肾上腺素两毫克分两次静注,地塞米松二十毫克静脉推注!”
沈方煜语速极快,他双手交叠,重重压上望琴的胸骨中下三分之一交点。
随着他身形起伏,按照节奏一次又一次用力按下去,黑色的不凝血从望琴的子宫腔流出,插管进入望琴的气管,机械有节律地进行着通气,豆大的汗从沈方煜额间滚落。
胸外心脏按压极其费力,沈方煜浑身都湿透了。
“肾上腺素再给一次,”他看了一眼心电监护仪,飞快地交代着:“四毫克分次静脉推注,氨茶碱一百二十五毫克静脉推注,通知抢救小组,”他抿了抿唇,“给家属下病危通知书。”
“是羊水栓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