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修明翻身下了马,便见柔止与那性格古怪的余三姑娘站在场边。想到太子对华柔止的额外关注,许修明没忍住,又上前逗她一番。
柔止后退了一步,拉着余燕雪的衣袖,警惕地看着他。
她认得许修明,便是那日攀在墙头调戏自己之人,虽然先前在藏书阁中他帮她把那些男弟子们打发走了,可柔止依旧觉得这位许国公世子瞧着十分花心,不像好人。
许修明看着她后退一步的动作,不由一哽。
许世子风流俊逸,出身高贵,自来在少女们之中便是极受欢迎,不料有一日还会有人这般避他如蛇蝎。
许是他这般的神情看着有些可笑,便是向来看他不顺眼的余燕雪,也轻轻地笑了笑。
她这些时日为生母侍疾,劳神费力,因而瞧着很是消瘦了些,裹在春水绿的衣裙中,却有如兰如菊的美丽。
许修明只把华柔止当小孩子,一转眼便见到了余燕雪微笑的模样,不由怔了怔。只觉得这位小庶女果然胆子大,先前下他的脸也就罢了,如今还敢嘲笑自己。
当然,更意外的是——昔日那灰扑扑不起眼的小丫头,如今瞧着已然是很娴雅的一个美人了。
华柔止固然极美,可方方及笄,在豊朝的民俗中,并未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她这十四岁,可以说是一团孩子气了。余燕雪就不一样了,她是庶出,身上没有各家嫡女那样生人勿近的疏离高傲,瞧着就像是一朵……
谁都可以攀折的娇花。
许修明漫不经心地移开了眼睛。
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即便是庶出,也不可能为妾室。而许国公府未来的正室夫人,更是绝不能是庶出。
许修明本就是个放荡不羁的人,十分想得开。这朵娇花,虽然打眼,却也注定与他无缘。
余燕雪同样知道这一点,她的目光几乎都没有在许世子的脸上停留,而是看向了其他人。
如今球场上人已经陆陆续续到期了,今日主要便是国子监的男弟子们来打马球,有不少熟面孔。他们在额上绑了红黑两色额带,如今两边泾渭分明地站着。
柔止仔细地看,只见一头是以方才同她说过话的许修明为主,另一头的是个穿了月白色骑装的少年,气质温文。
她本来还想问余燕雪眼前这人的身份,结果就看到了乐安县主跑过去,到他跟前,堪称是耀武扬威地把自己的香囊挂在了他的腰间。
姑娘们纷纷失落地移开了眼。
柔止便知道这就是乐安县主的未婚夫婿,程首辅的嫡长子,程瑜柏了。
不过是愣神的瞬间,她的跟前就站了不少人。
“华姑娘,”一个少年面色紧张,他额头绑着黑色额带,应当是与许修明是一队的,“在下是王旷之,华姑娘你……能不能将你的香囊赠给我?”
少年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这番话,柔止却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嗯?”
被她这般注视着,那少年的脸红得都快要滴血,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边。
柔止被边上的余燕雪捅了一下,方才回神。她自然不会把余燕雪给自己绣的小兔子香囊送出去,而是手忙脚乱地翻找了一会儿,取了个香囊递给他。
那少年见她应允,简直激动的要落下眼泪,颤着手指接了香囊,欢呼一声,跑回了队伍之中。
柔止有些呆愣地回头问余燕雪:“他姓王?”
余燕雪知道她的意思,掩嘴笑了笑,说:“是呀,王旷之,说来还是咱们王山长的侄子呢。”
柔止心说王山长瞧着刻板冷漠,怎么侄子性子这般活泼。
然而柔止腰间还有香囊挂着,旁人见状,也有不死心的,又走过来向她要。
柔止不由感慨于余燕雪的细心。
横竖不是自己做的,她也不心疼,来一个,她就给一个。
到了最后,少年们方才发现——
这位华姑娘,简直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她身上的香囊已经发出去了三四个了,居然还有存货!
有些人本来踟蹰着,觉得自己抢不过旁人,见状倒是升起了好胜心,也不甘落后(?)地上前,向华柔止讨要香囊。
柔止无奈,只好把那一串香囊都送了出去。
如今场上站着的少年,虽然额带颜色不同,可腰间几乎都挂了个绣着“华”字的香囊,瞧着一时叫人分不出来,他们到底是来打球,还是华柔止过来选后宫。
余燕景拿了个香囊,原本预备送给自己的未婚夫婿的,哪成想那人许是见着大伙都拿了华柔止的香囊,也秉持着凑热闹的念头,去讨要了一个。
柔止不认得他,随手便给了。
余燕景看着自己未婚夫腰间挂着华柔止的香囊,简直鼻子都要气歪了,倒是十分遂了余燕雪的意思。
而余燕雪的香囊也被人讨走了几个。她拍着手上不存在的尘埃,回头,也不知是含笑还是寻衅地,望了自家那眼高于顶的嫡姐一眼,没有说话。
宁秋露一心扑在文琢光身上,她早就得知了今天太子兴许也会过来看国子监学生们打马球,便将自己的香囊攥得紧紧的,见到华柔止的香囊跟不要钱一般地往外送的时候,几乎压抑不住眉宇间的轻蔑之色。
自然,心下也不无高傲地想:即便这华柔止再是送出十个八个香囊,这些男子都加在一起,也抵不过太子殿下的一根手指。
文琢光的确是来了。
他由一众官员簇拥着,走到了别庄里头。他是储君,偶尔也会代行天子之令去国子监里头转转,如今这般的马球盛会,举办者又是许国公,他自然是要给自己的母舅些面子的。
听着身边官员的阿谀奉承,他的神思有些渐渐飘远了。
忽地,他的视线便落在了球场之侧,某一人的面上。
那说话的官员见他盯着一人瞧,便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笑道:“太子殿下是在看华家的姑娘们?我也听我家那臭小子说过,说这位华姑娘姿容出众,才进学的第一天,便被人水泄不通地围着呢。”
文琢光看着那头的场景,淡淡道:“如今瞧着不也差不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