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那娘子是谁啊?为何她对喜笑颜开?”一名八卦的卢氏子弟悄咪咪问。
卢绚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大兄,”另一边,听到大郎应承,崔清回头问,“我能去看看吗?”
“自然可以,”二郎未等大郎说话,便自信满满地应下来,问十七娘,“小十七,你可要来一览你二兄我的英姿?”
崔暄拦住正想说话的十七娘道,“秋天快到了,阿娘说过,你不能再这样乱跑了。”
十七娘的婚期定在秋日,也就是两个月后。
说起婚期,正兴奋的崔二郎等人安静下来,眼中似有歉意,反而十七娘打了崔暄的手一下,“为甚又说这些,败了大家的兴致。”
正在此时,讲经的僧人轻敲一下磬,一声脆响,广场与阁楼慢慢安静下来,楼上的丝竹乐也适时地停下。
和尚开始讲经了。
台下放了一圈铜缸,里面装满水,以此扩音,外加僧人肺活量好,声音洪亮,连阁楼里都能听得清楚。
崔清安安静静听了一会儿,这和尚讲的不是复杂的经文,而是一个个简单易懂的小故事,说是讲经,其实和传教差不多,故事里说的皆是一些因果报应、劝人向善的道理,当然,不免宣传宣传他们教派的人物,具体的跟割肉饲鹰差不多,反正听得台下楼上聚精会神,只有卢绚,无聊地托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
这场听经会持续了一个时辰,五个和尚轮流上去讲,有说故事的,也有解读经文的,听到解读经文这里,崔清只觉头晕,倒是弹幕里讨论得不亦乐乎,好像混进来几个真和尚一样。
现代的和尚会看直播吗?崔清忍不住这么想,要是他们看的话,又会关注哪些直播间呢?莫非这里还有专门讲佛教教义的直播间?
[多谢主播施主,]讲经即将结束之际,一条格格不入的弹幕与超级炸|弹礼物肩并肩出现在直播间,[不知台上是哪位师兄,为我解开不少疑惑。][哈?讲经的真是佛教大佬?!]
[佛教经义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读吧,台上的人能讲得现实的和尚心悦诚服,那很牛掰啊。][难不成剧组请来了真和尚?]
自从上次唐玄宗出镜后,再没人提剧组、电影这些话,原本笃信他们在直播宣传电影的人变得半信半疑——他们真的在宣传电影?
怎么我那么不信呢?
第64章 假母
不管观众们是如何想的, 崔清只咬死了话头, 料他们也不会深究。
听完讲经,阁楼里、广场上的人们慢慢散去, 有不少娘子郎君顺路去庙里拜拜, 崔二郎等人拱手先行一步,剩下他们自己人留在小阁楼内,卢绚的小厮不知从哪领来个头戴大朵绢花的娘子, 浅浅的鱼尾纹昭示她已不年轻。
“见过娘子, 郎君,”这位美妇人弯腰福礼,胸前白皙露出一大片, 直播间水流成河, 啧啧感慨尺度惊人。
[主播,露太多了, 这电影肯定上不了总局的牌子。][谁说上不了,人家在马上鼓掌不也过审了?][你们好污!]
“张郎君常寻的是她家娘子,”清明解释道,对美妇说道, “假母,我家郎君想知道, 张郎君寻的是哪位仙子?”
[仙……仙子?]
[少见多怪, 唐代的女支女因为脱离日常凡俗, 被称为仙, 所以这时候的小仙女, 指的就是女支女。][再也不敢叫自己小仙女了。【泪流满面】]“郎君有问,奴不敢不答,”假母道,“可是,此事涉及到另一位郎君,他曾嘱咐过奴,所以……”
卢绚没说话,清明自觉地从怀里掏出一碇银子,假母两眼放光,犹摆手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清明掏出第二碇、第三碇……把小小的榻几摆放得满满的,银光险些闪瞎观众们的眼睛,[这质感,这光泽,怎么看怎么像真的啊。][哪家道具厂做的道具?我也想买!放在家里当摆设都好看啊。]对银子的喜欢刻在每个人的心里,连见多识广的观众们都恨不得穿进屏幕里,更别提本就贪财的假母,她再也无法佯装淡定,整个人往小榻几上靠,然而清明很快拦下了她,“假母,您还没说是哪位仙子呢?”
“是,”假母恋恋不舍地把眼睛从那闪耀的银光里□□,“是奴的二女儿,喜娘。”
唐代的老鸨称作假母,是女支女们名义上的“妈妈”,而她们手底下的女支女自然被称为“女儿”,当然,和传统的母亲和女儿有着天壤之别。
“她是被谁赎身的?”卢绚背对着他们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月前左右,”假母越发恭敬,“喜娘向来讨郎君们喜欢,她有一位熟客,经常过来找她,张郎君是一个月前突然找上来,我还记得那天晚上——”
平康坊内,不像其它实行宵禁的坊区,这里灯火通明,常常点灯到天明,吹拉弹唱说笑声如那胭脂水粉的香气般充斥整个里坊。坊内分南中北三曲,其中南曲与中曲的仙女质量最高,而北曲的女孩为下乘,喜娘住于中曲,像她这样的女支女通常只需留少数几名恩客留宿,没必要去大街上拉人。
这天晚上,游仙坊——她们所在的坊的名字——照例举行一场场晚宴,喜娘担当席纠,就是给大家行酒令的主持人,其它女孩儿们或与郎君并肩而坐,或弹琴跳舞为乐,喜娘被一名男客设陷灌酒,两颊酡红,宴上宾客喜闻乐见,一水儿起哄,这名男客还想再灌,却被一名郎君横插而过,这位郎君便是张正。
张正的父亲乃是国子监中人,文笔不凡,只一沉思,便书写出一首五言律诗,引来整场晚宴的高|潮,当晚留宿于游仙坊内,至此后,他常常来寻喜娘说话,直到半个月前,喜娘诊出身孕,被一名熟客赎身,自此便再没有见到过张正。
“为她赎身的恩客是谁?”崔暄问。
假母支支吾吾,卢绚道,“你不说,难道我们就查不出来吗?”
“郎君明鉴,”假母叹了口气,“不是奴不想说,实在是这位恩客身份贵重,奴不敢说。”
崔清心底一丝明悟,她坐在门外的阳台上,一扇半掩的门挡住她的身形,“你说的,莫非是郡公府的……李三郎吧?”
假母猛一抽气,“这……”
她的反应已是最好的答案。
李三郎,因为置有外室,与三嫂争吵不休,甚至还在七夕之夜举刀欲砍之,婆母杨夫人也曾说为何死的不是三郎的话语,足见三郎与李玦之死牵绊甚深。
而就在这时,调查李玦死因的张正追查到他的外室身上,同样被灭口,由此看来,这位三郎的外室,应该并不简单。
“果真是李三郎?”崔暄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假母的反应,他不禁疑惑道,“喜娘只有他一个入幕之宾?为何他如此确信喜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这话题偏得崔清忍不住想笑。
看在卢绚亮闪闪的银子的份上,假母索性实话实说道,“喜娘自然有几个恩客,不过最近这几个月,就他常来往,外加大夫说喜娘肚子里的很有可能是个大胖小子……其实,我也劝过他不妨等生下来再看,不过他执意要求,说是李氏子嗣不能外流。”
[这顶绿帽子还是他自己戴上去的,牛掰牛掰,果然是家里有爵位要继承。][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
[不管是谁的孩子,反正是儿子就行【狗头保命】]可惜崔清在郡公府住的时候没有留意,不然没准能打探出李三郎金屋藏娇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