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没有看清楚,或许她自认为认识凶谋,”卢绚打了个哈欠,“而行凶之人不会管那么多。”
“所以,线索又断了?”崔清问。
卢绚摇摇头,“阿四的死给了我们更多线索。”
阿四的死,在凶手的计划之外,他没有像之前两个案子那样,打听好胡姬们的动向,提前到客栈等待机会,而是直接到阿四娘子的房间里行凶,要知道,案发之后,有两名不良人紧盯着阿四的院子。
“那么,你们抓到凶手了?”崔清眼睛一亮。
“他有把握闯进去行凶,自然能逃过眼线们的视线,”卢绚道,“昨晚,阿四娘子院落附近突发争执,一位老妇摔倒在路上,偏说是一郎君撞的,两名盯梢的不良人有所分心,出此纰漏,刘华已经去拘了那老妇与郎君到府过问。”
[原来古代也有碰瓷……]默默在屏幕外听了全套的观众们表示,[万万想不到。][碰瓷这种事,算是中华民族的传统了吧【滑稽】。][等等,他们不是在为电影宣传吗?应该说剧组追热点赶潮流很6才对。]不得不说,这一套碰瓷操作的确太过巧合,刘华有所怀疑也是应该的,崔清还急着去平康坊保唐寺看女支女们听经,便暂且放下这桩心事,若有新的线索,再追也不迟。
[保唐寺?去那干嘛?]新来的观众十分不解,[不把这个案子先查探清楚吗?][去保唐寺找一个妹纸,]一路追更新的林茵茵简单地解释了一遍,[主播现在的身份是寡妇,丈夫死得很突然,他的好朋友张郎君说要找到真相,前阵子也死了,小厮说他死前常去平康坊,所以卢七郎提议趁女支女们去听经的时候打听消息。]这段交代简明扼要,观众们恍然大悟,[女支女啊,应该是大唐妹纸颜值顶尖的水平了吧,向往……]马车里的崔清看着弹幕,眼睛一搭没一搭地昏昏欲睡,突然被翠竹摇醒,才知到了地方,她利索地跳下马车,正好看到正和卢绚说话的崔暄和一边的十七娘。
寻找张正常来的女支女的事自然交给郎君们,至于她和十七娘,主要是来开开眼界、见见世面的,她们在寺外下了马车,摇着团扇往山门里走,和他们一起进去的不仅有穿着打扮鲜艳暴露的女人,还有头戴帷帽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以及冲这些娘子们来的郎君们。
直播镜头往上空飞行一段距离,从上往下眺望,黄土为底色的大道上,犹如技艺精湛的画手挥毫落纸,甩下一点点金、白、青、蓝、红,五颜六色参杂起来,配上阳光下娘子发际亮闪闪的首饰,好似一页画卷缓缓打开。
[和我们赶庙会差不多嘛,]这条弹幕滑过,尾巴迅速被点了七八十个赞。
崔清一行人早已订好寺庙视野好的阁楼,他们踏着吱吱呀呀的木楼梯往上行,丝竹之乐从楼上流水般传来,一路上,崔暄和卢绚都在跟旁人打招呼,更是有好几个身穿相似服饰的郎君蹭过来,崔大郎初来乍到,没多少人认识,只跟着介绍人崔暄点点头,权当混个脸熟。
娘子和郎君的交际圈似有交集,认识崔暄的一大半郎君,都认出了十七娘,一边打招呼,他们还笑道,“崔四,你怎么把十七带来了。”
“怎么,难不成你们在这里有我不能看的事情?”十七娘反口问道,为首的郎君哈哈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崔清,“这位娘子却有些眼生。”
他眼睛敞亮,并无他意。
“你崔二郎非要谁都认识不成?”十七娘哼了一声。
五姓七家的郎君确实生得好,或坐或站,或言或笑,举手投足蕴藉风流,光在阁楼里一站,便能将其他人比成路人甲乙丙丁,尤其是当他们成群结队出现的时候——
[那么多小鲜肉!那么多!我快不能呼吸了!][这些帅哥都是从哪找来的!能不能分我一个!][求你们出道!全部出道好不好!组个男团好不好!][这群妹纸疯了,]男性观众几乎被弹幕挤花了眼,[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大惊小怪,不就是男人嘛!大街小巷那么多男人,娱乐圈那么多男人,你们还不满足啊?!]卢绚被同族的人留下说话,崔清一行人往上走了一段,丝竹声渐响,弹幕总算稀疏一些,稍微能看到屏幕画面,他们走到顶层,镜头一转,罩在一位被众人拥簇的郎君身上,他端坐塌上,一手打着节拍,在他们身边,一整个乐队的乐师正在吹拉弹唱。
似乎注意到隐藏的镜头,他抬眼蓦然朝屏幕看来,目光如炬,神采奕奕,他的容貌偏俊美,然而那上位者的气质弥补了这点,无论是谁,看到他的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他的容貌,抑或年龄,而是蕴含在他骨子里的、高高在上的俯瞰之感,老实说,当时林茵茵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他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照例半闭着眼睛听乐曲,只是刚才那一眼仿佛烙在林茵茵脑海,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他是谁?!]
[这个男人是谁!]
[他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屏幕上满满都是这些弹幕,没人想起这只是一部电影的宣传,没人去挖他的个人信息,而林茵茵好像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有这样气势的人,在唐朝,这个年纪,似乎只有——
“见过临淄王,”为首的崔二郎率先行礼,如同一声吹响的号角,众人纷纷拜下身去,崔清亦步亦趋地弯腰福礼。
“不必多礼,”他一挥手,乐声停下,阁楼里只听到外面大道上的笑闹,和他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带着一锤定音的权威,好像他的生长环境里,无人敢忤逆他的任何话语。
他说不必多礼,就是不必多礼。
“不知临淄王在此处,”崔二郎微微低头以示尊敬,“我等突兀了。”
“不妨事,”他道。
崔二郎再一行礼,带着大家往下走,正好在下一层遇到和旁人说话的卢绚,虽然有临淄王的惊艳在先,但他们一个如山般重,一个如风般清,就容貌和气度而言,可谓平分秋色,各有千秋。
[临淄王?临淄王是谁?]不通史书的观众纷纷询问。
[唐代的临淄王只有一个,]历史小组的成员缓缓打出这个名字——
[唐玄宗,李隆基。]
第63章 和尚
[李隆基?!难怪了, ]林茵茵感慨万分, [其他人也没有这种气势。][可惜现在武则天去世了, 不然真想亲眼看看这个历史上唯一的女皇, ]历史小组满是不舍, [不过, 如果能让崔清活得更久一点,没准能见到四大美人之一的杨贵妃呢。]杨贵妃719年出生,等她长开,崔清应该四十多岁,或许还真能见她一面。
一时间, 观众们似乎忘了这只是一部电影的宣传直播, 主要是唐玄宗的气势, 那是养在一言定生死时代独有的气质, 这样的人怎么会去演电影, 如果是演员演出来的,那演技未免太过惊人。
崔清一行人坐在三楼阁楼外的栏杆前往下看, 可见长安城的亭台楼阁直延伸到天际镜头, 他们处于东边的坊, 镜头朝西方延伸,摄入小半个长安城, 观众们又开始探讨这里究竟是在哪个影视基地。
不管哪个影视基地, 都不可能把镜头放得如此宽远, 因为影视基地或建造在城市边上, 或建造在平地山谷, 哪怕是最有名的横店影视基地,也分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绝不会像他们所看到的这样,以黄土路为线,以房屋为棋子,风格统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览无余的大地之上,如果这是一个影视基地,那必须得和一个城市那么大才行。
世界上有那么大的影视基地吗?观众们忍不住犯嘀咕,他们到底去哪拍的?
不过很快,镜头往下滑,定格在保唐寺正殿的广场中间,按理来说,和尚们讲经应该都在法堂里进行,但这每月一次的讲经面对的不是僧众,而是普罗大众,法堂装不下那么多人,于是在殿前设一高台,台下铺就席塌,另有两边阁楼,如此布置一番,便能容下大部分听经之人。
他们坐在三楼,屋檐伸得很长,没有被阳光晒到,室内布有冰块,清风吹来丝丝凉意,崔清一面闲闲地扇着团扇,一边听崔家其他郎君们说话。
唐代郎君们日常所说的,无非是去哪吃喝玩乐,其中大半是她未曾听闻的,好在弹幕历史小组常驻解答,为一堆懵比的观众解读他们所说的话,倒也能听得下去。
“大兄可会打马球?”不知何时,崔二郎问向崔清的哥哥大郎,大郎笑道,“略懂,略懂。”
“不妨寻一日,我们带齐家伙,去打马球吧!”二郎拍拍他的肩道,“四郎小时生了场病,他阿娘看得紧,生怕他被马给踩了,好生无趣,你若能来,我们二房扬眉吐气之日不远了!”
博陵崔家分六房,又有安平一房,唐初,二房在《氏族志》中被定位第一等,只是唐太宗不满,才降为三等,小辈不服气,暗中较劲,长辈看在眼里,见没闹出什么大事,便随他们而去。
马球,自然也在其中。
[打马球?这个我知道!]听到这个熟悉的词,弹幕一下子兴奋起来,[就是古代骑在马上的足球吧!][想看!想看古代人打马球!主播你能不能安排一下这方面的直播?][大郎这身子骨一看就是打马球的料,不过大炉子可能不太行,长期失眠的人身体都不好。]看到这条弹幕,崔清下意识地瞅了眼阳台那头正和卢家子弟说话的卢绚,卢绚对视线相当敏感,直接望了回来,被抓个正着的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扭头看下方鱼贯而出的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