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歹也是个娇娇嫩嫩的豆腐似的小姑娘。
第217章 ...
三年的时光转瞬而过, 初入书院的小少年,如今初露青涩之姿。
“哎、哎,远之。”同屋在旁边朝他挤眉弄眼的, “你今日可有什么打算?”
覃九寒头也不抬淡淡回道, “屋里温书。”
同屋咋舌, “不是吧。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覃九寒被扰得有些烦了,但看在两人同住一屋的情谊,便干脆搁下手里的书本,“什么日子?”
同屋见他放下书本,嘿嘿一笑, 凑过来, “今日夫子要举办诗宴。嘿嘿, 我就和你一人说, 你可千万别把我卖了啊。听说,是给咱们小师妹相看夫婿呢。”
覃九寒蹙眉抬头,同屋却是来了兴致,侃侃而谈。
“你不知道啊, 你别觉得咱小师妹年纪还小, 婚事什么的还远着,其实不然, 她可是师傅和师娘的掌上明珠, 俗话说,三岁看老,这挑女婿自然要早些开始相看着。不过, 你可别往外说,我也不是对咱小师妹有什么歪心思。毕竟是从小跟在咱们屁股后头的小萝卜头呢,那横竖也算是半个妹妹了,嘿嘿,我们就去看一眼,去不去?”
同屋说的口干舌燥,见覃九寒非但没有半分心动,反而蹙了个眉,小小的少年,一本正经得比起上老夫子了,不由得有些后悔了,诶呀,他这同屋就是个严肃正经的性子,惯是看不来同窗们不务正业的,偏生自己还拉着他一块不务正业,这下子可糟糕了。
“走吧。”方才还沉迷于温书的小少年猝然起身,一双墨如夜色的眸子垂着看向他,吓得同屋一个激灵起身,差点就直接跟着出去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道,“诶,别急啊,这还早着呢。隔壁屋打听了,说要中午才设宴呢,咱们这会儿去,啥也瞧不见。”
说着,同屋又颇为心虚的道,“不若,你再温会儿书?过会儿,我喊你?”
“可。”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干脆利落,小少年说完,便又坐回方才的位置。
竹林澹澹,疏落的竹枝横斜着,丫鬟侍从来来往往皆要避开那竹枝,一低头侧身,端着的酒水和瓷杯便露出,诗意配酒,本就是十分古意的场景。
竹林间有一汪溪水缓缓淌过,流水声轻响,林中四处间或站着些文人墨客,皆是书生打扮,一身或竹青或皂白的儒衫,摇扇吟诗,好不风雅。
沈家书院的先生沈琼,正侧头回应一好友的调侃,“秦兄言内子巧思,等弟拜见嫂嫂时,必要请嫂嫂评个理,难不成去岁尊夫人操持的那回秋菊诗会,便没得巧思了?”
“说不过你,说不过你。”
“先生……”
沈琼闻声回头,便发现竹林间不知何时多了十来个少年郎,皆是书院中的学生,大多眼中带着丝雀跃神色,不由得蹙眉严厉道,“不是让你们好好温书,为何四处游荡?君子需得行的端做得正,你们这般莽撞入宴,让人瞧见了,有损君子颜面。”
为首的学生忙拱手,诚惶诚恐,“先生教训的是,只是听闻今日会有许多名士前来,弟子们心中钦佩,这才不请自来,还请先生严惩。”
沈琼心中自是不悦,诗会于他而言,乃是结交文人的好时机,自然不愿白白为学生们搭桥牵线,但他素来表现得坦荡入如君子,此时若是执意将这群少年郎赶走,不免给在场之人留下苛刻的印象。且,领头之人是城中某员外郎家的公子,他亦不想闹得太难看了。
“罢了,交流学问,对你们亦是好的。原本担心你们坏了读书的心境,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沈琼装模作样摇摇头,“不过——你们人多,恐要扰了他人的清静。这样吧,刘文、钱崔……你们几人稍长,留下吧。其余的,便先回去。待到日后再有机会,为师再带你们前来。”
“多谢先生。”被点到名的自是欣喜不已,没点到名的则显然有些失落,但还是被沈琼那一句下次给很好的安抚了,纷纷拱手朝先生告辞,随即恋恋不舍,三步两回头。
唯独众人之中的覃九寒,闻言便立即转身走了,本来他便对结交文人无甚兴趣,书院的学生大多只是童生,哪怕是上赶着结交,那些文人也不会搭理,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倒是沈琼那番安抚众人的话,覃九寒听了差些发笑。
真不知是如何,沈夫人乃是和善之人,沈家那个小丫头是个纯善之人,唯独他这个先生,却是个实打实的伪善小人。
因为怕被人瞧见,他们方才走的乃是条小道,如今既然过了明面了,那他便也懒得去走那些荒芜小道,走的是正道,从竹林到书院,要经过花园的侧门,他走得又快,很快便就只剩下他一人独行了。
到侧门处,少年的步子不由得慢下来了,并非流连探出围墙的那一株浅粉红杏,而是墙角那个呆兮兮的小丫头躲都没躲严实,不小心从假山后头露出来的小巧绣花鞋。
迟疑了一瞬,覃九寒还是朝那走去了,略抬了抬下巴,提醒道,“鞋子。”
绣花鞋的主人似乎是吓了一跳,绣花鞋猛的往后一缩,无奈假山后头的位置太过狭小,费了好大的劲,粉色绣花鞋还是露出个小尖尖在外头,被假山深灰的山体一衬,实在很是明显。
真的很呆。覃九寒叹气,走过去,将假山后头的丫头喊出来,“你——”话没说出口,便先瞧见她哭的发红的杏眼,活脱脱两枚肿的老大的杏核,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少年郎一口气便悬在了胸口,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实在堵得难受。
“又迷路了?”少年试图用轻松的口吻玩笑问道,结果问出口,他的语气还是十分的严肃,他自己也没注意到,正在思索,似乎他每次遇见这小丫头,皆是瞧见她在哭。
小姑娘今日又是梳着花苞头,委屈哒哒晃晃脑袋,嗓音软软的,“不是。阿兄把我的簪子抢走了,阿娘才送我的。”
覃九寒低头看了一眼小姑娘的花苞头,发现还真是比平时松松垮垮了些,瞧着花苞都不大鼓鼓的,再仔细一瞧,果真是固定花苞的那对簪子不见了踪影。
小姑娘平日里会跟着娘亲来瞧书院房舍的情况,小姑娘又软软乖乖的,很得书院少年郎的喜爱,每次一来,便领着满书院溜达,故而他见她的机会其实算不得太少。他素来有些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登时便想起了小姑娘只戴了一回的那对小簪子,上头是红玛瑙的杏花,底下还缀了铃铛,却是很精致好看,也难怪小姑娘这般喜欢。
只是,小姑娘这阿兄究竟是多能耐,居然连这么个小丫头都欺负?
覃九寒不满地皱起眉,正欲开口,便听见花园外那条大道上传来的言谈声,心知后头那群磨磨蹭蹭的同窗来了,再瞧小姑娘花猫似的小脸,下意识便不愿这一幕被外人瞧见了去,拽了小丫头的手,便往围墙后一侧身。
“哥哥——”小姑娘带着些气音的气息软软洒在颈侧,覃九寒猛的缩回还握着对方的手,背在身后,还往旁边退了好几步,随即严肃地给小姑娘出坏主意。
“你把身上的镯子、耳坠子等物皆藏到一处外人不知的地方,然后再去寻沈夫人。等她问起来的时候,你便说你不知道。沈夫人必会寻你身边人询问,下人不肯蒙冤,自会把你兄长供出来,沈夫人再寻你兄长询问,你便不说话,只像现在这般哭就好。你阿兄乃是性情急躁之人,倒是不肯白白受了冤屈,倒是自己便会把拿了你簪子的事情说漏嘴,说漏嘴了,那便是认下了。若是你爹爹在的话,那便更好了。”
父子二人皆是好面子的,沈夫人指不定还不会动武,但沈琼那种脾性,本来白日里便被惹得满肚子气,再回屋里一瞧,儿子还没出息的抢妹妹的首饰,定会勃然大怒的。
然而,他说了这么多,被他传授坏主意的小蓁蓁却是脑子转不过来了,覃九寒一瞧便知道,言简意赅道,“现在,把首饰都拆下来。藏好,然后哭就行了。”
小蓁蓁一个吩咐一个动作,立刻费劲儿将镯子耳坠子都拆了下来,然后揣在手里四处张望者,似乎是在寻地方藏。
覃九寒见她那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正要出主意,手里先被塞了一堆小姑娘的首饰,还附带了一句软乎乎的乞求,“哥哥,藏在你这里好不好?”
覃九寒一怔,下意识便应下,“好。”
小姑娘解决了藏东西的大难题,脸上便露出了笑来,但很快就捂住了嘴,开始呜呜的假哭,虽然是假哭,但瞧着实在很真,眼睛那么一眨,泪水便顺着脸颊下来了,缀在尖尖的下巴处,摇摇欲坠的样子。
覃九寒无奈摆摆手,“去吧,就这般哭就好了。”
目送小姑娘离开,覃九寒揣了一堆女儿家的小玩意回屋。
第二日,小丫头那位兄长沈阳便没有来书院,接连好几日都未来,等到好不容易露面的时候,覃九寒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发觉他嘴角还有十分浅淡的淤青,不由勾起唇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