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去想,若是他不把沈蓁蓁带回来,沈蓁蓁一定不会遇上顾家,境遇也只会比现在还差。覃九寒满脑子都是若是他不在,那娇娇的小丫头就被顾宇那厮得逞了,怒气便翻涌上来,怎么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暴怒,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拿轻放。
在顾大娘的哀嚎中,顾大爷和覃大顺便前后脚到了。顾大爷一看老妻哭哭啼啼的模样,先是有些心软,便伸手上去扶了,问:“这是怎么了?”
顾大娘仿若抓住稻草的溺水之人,恶人先告状起来,“我没做什么啊!都是覃家人,他们欺负我一个老婆子!我一把年纪了,连脸都没了!”
顾大爷当即转身指着覃九寒骂,“好个覃二郎,亏你还是个读书人,竟然欺负个老婆子!”
覃九寒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急不忙,“我一没动手,二没同她说一句话,如何谈得上欺负?说到欺负,我倒要问问您老人家,我兄长不在家,只剩嫂子同一幼妹,我又是一介文弱读书人,您家这般做派,是欺负我覃家没人吗?”
顾大娘听了只觉得冤枉,什么文弱读书人,方才她跌倒,明明就是这覃二郎搞的鬼,但她有苦说不出,方才众目睽睽瞧得一清二楚,覃九寒连碰都没碰她。
但她闹上门,在人家家里撒泼打滚,对蓁蓁动手动脚,却是众人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现场乱成一片,顾大娘拼命嚎,覃大顺听得头疼,他喝了一声,因当初村子里做生意,他算是带头人,所以村里人现如今也很是信服他,都安静了下来。
覃大顺这才继续道,“顾叔,你先让顾婶别闹了,闹成这副模样,不是让大家伙儿看笑话吗?”
顾大爷也有些恼了,面子上挂不住,狠狠瞪了一眼老妻,顾大娘立刻噤声不敢开口了。
覃大顺是下一任村长,村里出了事,于情于理都不能躲,更何况覃九寒说起来算是对他有恩,若没有覃家带头的生意,现下他还接不了老村长的位置。覃大顺便询问起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大娘怎么会来覃家闹事呢?”
顾大娘满心委屈,“我就是想喊蓁丫头去看看我家阿宇,她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我家阿宇躺在床上,她连看一眼都不行嘛!”
顾大爷听了直皱眉,猛的一拍桌子,“你糊不糊涂?我早让你死了这条心!儿子这幅窝囊样子,都是你惯的!慈母多败儿!”
覃九寒冷漠看着顾大爷教训老妻,眼皮都不抬一下,“顾叔您要教训,大可以回家去教训,不用当着我们的面。”
顾大爷被噎了一下,她一听老妻的话,就晓得是老婆子的错,原想着他当着众人的面骂上几句,让覃家也不好追究,哪晓得小心机就这么被戳破了,当下有些挂不住脸了,只能吹胡子瞪眼道,“那你想如何?”
覃九寒不接他话,转身朝覃大顺道,“无故污人名节,按村规如何处置?”
“我阿爷订的规矩,若是妇人间口舌之争,自交由各家管束。若是涉及女儿家的名声,坏了村里的风气,就得按村规处置,交由其娘家管束,以三月为期。”
这规矩是覃老太爷订的,他是个再公道睿智不过的老人家,在世的时候将村里治理得井井有条。按他的话说,坏别人家女儿的名声,是家教不好,既家里没教好,他也不是不给改的机会,就送回家再教一回就是了。
这可算是抓住了妇人们的死穴,在村里犯了众怒,被撵回娘家,莫说娘家肯不肯撇下脸容得下她,就妇人自己也是没脸了。所以,这一条村规,自定下来,便几乎没怎么真正实施过,众人都老老实实不敢坏女儿家的名声。
这一次,顾大娘敢这么闹,无非也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她想着沈蓁蓁既不是覃家亲女儿,只是个来投奔覃家的亲戚,覃家不一定会为着沈蓁蓁同他们顾家撕破脸,这才敢上门闹,想着等沈蓁蓁名声坏了,不嫁她家,又能嫁谁呢?
她是万万没想到,覃九寒会将这条村规搬出来,当即就吓得面如土色,扑上去大喊,“老顾,我为你们顾家生儿育女,你可不能这么对我!”
她都一把年纪了,孙子都能跑了,要是被撵回娘家,那她在儿媳妇面前如何自处。
顾大娘痛哭流涕,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看得人不免有些可怜,可怜她自作孽不可活。但覃九寒内心却是毫无波动,他做事向来不留后路,既然要做,就要做绝。
心软这个词,除了沈蓁蓁这个特例,还真没人能从覃九寒身上看到。
第23章 (捉虫)
闹事之人终是没有逃过惩戒。
覃大顺念在顾大娘是初犯,又一把年纪了,便网开一面将三月之期减半,算是小惩大诫,但就算一个半月,也够顾大娘受的了。
她本来性子要强,做婆婆的年纪了,还牢牢把住家里的掌家权。几个儿媳就连买个针头线脑,就得向婆婆伸手要钱,日子过得很是压抑。
从前,顾大娘没什么过错,做儿媳的自然要孝顺婆婆,事事尊从。哪怕心里抱怨婆婆偏心小儿子,也只能眼泪往肚里咽,老老实实将挣来的钱上交,存不住一分私房。
说出去都好笑,顾家在村里算是小富之家了,顾家大儿媳却连给女儿买个头花都做不到。只因为婆婆只看重大孙子,瞧不上她女儿是个赔钱货。
现在好了,婆婆上赶着去惹覃家,惹怒了覃家二郎,按村规被赶回娘家反省,面子里子统统丢个精光,再压不住她们了。
顾家大儿媳一听到婆婆被撵回娘家的消息,第一反应不是担忧,而是窃喜,是一种期待已久的解脱。
压在头上的那座大山,终于显现出了倾颓之势。
她辗转半夜,激动难眠,眼中含着泪,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心里盘算着明日送婆婆走时要毕恭毕敬。
她越孝顺,就越显得婆婆不慈。
这才缓缓入睡。
因顾家这一场闹剧,顾四姐的婚事便有些不太如意。
男方家倒是没改主意,只是阿娘被撵回娘家,做女儿的婚事便有些冷清了。
好在顾家几个儿媳都是拎得清的,对顾四姐这个从小不受重视的小姑子有几分同病相怜,便合力把婚事给顺顺利利办了下来。
顾四姐坐在屋里,由婆子手拿细绳绞面,一边“嘶嘶”的喊疼,一边细细打量坐在姑娘堆的沈蓁蓁。
她生着一张瓜子脸,不过巴掌大小,一双杏眼润润的,彷如含着一汪春水。此刻微微倾着脑袋听旁人聊天,嫩嫩的菱唇微抿,两颊便若隐若现两个浅浅梨涡,又甜又娇。
顾四姐忍不住叹气,她从小和阿娘不亲,但到底是生养一场,她也不愿阿娘落得老来无依的下场。
这才主动去了覃家,亲自上门邀请沈蓁蓁,想的就是能最后帮阿娘一次。
若是覃家肯上门,那他阿爹接阿娘回来时便没那么难了。
她知道覃家二郎是个多么不好招惹的角色,唯一能让覃二郎不追究的人,大概也只有他家里住着的那个娇娇的小姑娘了。
果然,沈蓁蓁到底是个心软的,她温声细语求了几遍,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心里是很感激的,感激沈蓁蓁的良善,便时时刻刻看顾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