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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寒风似刀,三(1 / 2)

李瑁噗嗤一笑。

“娘子貌比天仙, 可谓春风过处寸草不生,天下的男子莫不是裙下之臣,从未受过这般冷眼忽视, 着实是委屈了。”

“亏你还笑得出来。方才我在外头听着, 圣人那口气,竟似疑了公主。你与圣人不贴心,这程子连公主都有过错了。”

“他不喜欢你我才好。”

李瑁自来是这副态度, 莫说学的圆融点, 便是少说几句怪话都难。杨玉与他做了大半年夫妻, 知道旁的都好,独这一样明哲保身,他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的。

杨玉其实好奇圣人究竟是何等样人, 可是听李瑁讥诮的口气, 便知道眼下不能提,遂缓和了语调。

“好好的宴席, 这便搅和了。”

李瑁冷冷一笑, 顺手在她脸颊上抹了一把。

“横竖人家唱大戏, 咱们看着就是了。”

王洛卿跟在大队人马后头挪步出殿,很是不死心。为这趟混进来, 他花了二三十贯钱,却连正经话都没与人说上两句,就散了。

他摇头叹气, 猛瞧见七八步外, 寿王夫妻一坐一站,咬着耳朵说话, 影影绰绰姿势很亲密。

早听说寿王妃艳冠群芳, 他操持选秀事宜近十年, 鉴赏美人自有标准,闻言心痒,很想亲自品鉴一番,却苦于没有机会。

因得罪了惠妃,开元二十四年才过完上巳节没两天,王洛卿就被免了内侍省职务,打发到洛阳守宫门。好容易惠妃没了,他拐弯抹角寻到韦九郎门路,挂住个内酒坊名头回到长安,方才光顾着打听圣人动向,还未来得及打量寿王妃。

寿王妃背对王洛卿,披一件飘逸的赤红地洒金绉纱外袍,里外两层,里头白纱绣着折枝花,外头薄薄单色,形成花月朦胧的效果。袍子宽身大袖,未系腰带,隐隐露出一线浓郁丰翠的绿色裙角。光线太黯淡,细节看不清,就觉得这小娘作风十分洒脱大胆。

王洛卿勾着眼看。

寿王妃恰被寿王逗得掩口大笑,昂着头略微侧过。

傍晚澄澈的墨色里,陡然亮出半张精致白皙的侧颜,像戏台上主角亮相,一连串密集的鼓点,一个戛然而止的定格。由额头至鼻尖至唇角至下颌,这笔熟极而流的线条似利刃,挑开了王洛卿早已不抱希望的一个秘密。

王洛卿顿时惊得呆住了,半张着嘴回了半天神,才恍然大悟,继而捏起拳头愤恨地重重锤向廊柱,破口大骂。

“果儿这个小兔崽子!竟敢在我面前弄鬼!却是害的我好苦!”

他虽然落魄,身边还有忠心耿耿的儿子,忙双手捧住王洛卿红肿的右拳吹气。

“干爹怎的又想起那个杀千刀的?上回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后头听说惠妃把他也撵出去了,如今不知在哪个旮沓发霉,不定活不活着,干爹何必跟他动气。”

“他死了活该!烂肠子的东西,生生把我断送在这里!”

王洛卿气得一把甩开‘爱子’。

两人动静闹的大,寿王妃听见了,在风里招摇的一回身。

长安八水环绕,气候湿润多雨,春长冬短,温暖宜人,才二月里已有了早春气象。倘若不下雨,或早或晚,总有薄雾浓云起落。

从王洛卿的角度看过去,杨玉明艳照人的面孔霸道地破云而出,鲜红起伏的身子却沉甸甸坠在虚空里,有杳然姿态。

前后不过一年的功夫,这小娼妇竟就脱胎换骨了!

他气得大声咳嗽,生怕引人注目,脚底飞快,遥遥听见风里传来寿王的声音。

“诶?那不是花鸟使那个王郎官,他怎的回来了?”

王洛卿惊得脑后生风,便没听见杨玉后头狐疑的问话。

“莫不是圣人……”

“……若有,也是人之常情。我听咸宜说从前丽妃娘娘刚去,圣人也就难过了小半个月功夫,继续胡天胡地。”

李瑁讪讪地笑。

“那时我小,背过‘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觉得圣人所为无可厚非,如今却觉得他凉薄。你说,世上谁指望皇帝情根深种,独对一人呢?可是就略等等,歇几个月也不成吗?”

杨玉听了,心底颇触动,嘴上只道,“人坐在那个位置上,恐怕不同。”

李瑁嗤了一声,十分不屑。

“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我大伯看不上的东西他当个宝,抢来抢去,不顾体面。”

龙池殿偏殿。

五儿捧着密密麻麻的册子念了半晌,口也干了舌头也麻了,圣人跟前别指望喝水,只得边翻篇儿边砸着嘴继续。

“裴太师府,二月二十七,朔方行军大总管牛仙客遣扈从杜有涯登门送礼,礼单计有青玉大如意一对,金花狮子瓶六个、银凿镂铁锁十二个、帖白檀香床一对、绿白平细背席十二领、宝鸡袍一副、龙须夹帖一帖、八斗金渡银酒瓮六个……”

李隆基倚在大蟒妆花红绣枕上,半闭着眼,因絮絮叨叨听了许久,渐渐有些乏了。掐丝珐琅西番莲纹香炉里的青烟四散开来,充盈各处,把李隆基英俊持重的样貌染上些悠然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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