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她和他在一起,一定能够,慢慢地记起当年的事情。
她将他和她的记忆,用图画的方式画了下来,留存了二十多年,可见,失忆前的她,是多么的不想忘记
他。
她已不在年少,余下的时光渐少,她不能再浪费下去。
儿女们已长大,她该活回她自己了。
李媛的话,让墨离心神一动,永远在一起?
自从她被楚正元抢去,他就不敢再做任何奢望。
可以……做到吗?
“如今,没有人敢拆散我们,就只问你愿不愿意?”李媛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我们隐姓埋名隐居
去,从此,世间没有李媛。从此,世间没有路墨离,没有路子恒。”
她的眼睛里,跳跃着新生的喜悦,如同当年,他们订婚的当天,她说,她从此冠上他的姓氏,一样的兴
奋。
“我担心阿旭……”墨离皱着眉头。
李媛扬唇微笑,“如果,我死了呢?”
墨离敛了眸光,看着李媛,“阿媛是说……”
……
齐国京城,飘起今年第一场雪的时候,楚旭收到了从镇江乡下寄来的密信。
信的内容,惊得他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彼时,楚誉正在他的御书房里,共同看折子。
见他只呆,不办事,便皱眉说道,“大侄子是想让叔叔累倒吗?”
玉娇说要去郊外看雪景,这个皇帝侄儿一点儿也不怜悯他的小叔小婶婶,非要他进宫议事。
他刚来,楚旭倒好,起呆来。
“皇叔。”楚旭将密信递与楚誉,“你帮朕看看,这事儿怎么处理?”
楚誉看了他一眼,接到了手里。
看了几行字后,楚誉不禁莞尔一笑,“皇上,好事呀,娘娘人生的第二春,我们该支持才对。再说了,
又不是和别人。那可是……”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楚旭。
信是李媛派人送来的,她说,她要和墨离一起隐居去。
为了不让人非议她的长期失踪,要楚旭马上给她办个“丧礼”,让她“归天”,她好重新过新生活去。
楚誉早已知道了墨离的真正身份,因为李媛养育他一场,他对于墨离险些酿成的大差,也就既往不咎
了。
他们二人在人生半路上重新走在一起,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楚旭皱起眉头,“皇叔,这样,可以?”
“有何不可以?”楚誉道,“娘娘失忆后,却仍记着墨先生。而墨先生呢,也等了娘娘二十五年了。皇
上难道不希望他们在一起?”
楚旭说道,“不是,我是担心,母后若是一时的冲动,过后会后悔。”
“她不会后悔的。皇上忘记了一件事么?她的那一箱子的旧画?”
楚旭想起了旧画,李媛悄然离京后,那一箱子的旧画,也跟着不见了。
一个人,能将过去的事情,画成画,画了一箱子,这得是多执着?
“朕,也不反对。”那可是他的父母。
……
对于李媛的请求,楚誉楚旭叔侄俩都没有反对。
两人均同意之后,开始秘密商议,怎样让皇太后“驾崩”。
楚誉回王府后,对玉娇说起了李媛的事情。
玉娇正在后宅中,看初开的红梅花。
她拢着袖笼,眯着眼,看向皇宫方向,“王爷,还有个人,是不是也该,驾崩了?”
楚正元,他活得太久了!
若不是楚正元纵容安王和昭阳,她前世的父亲,能吃那么多的苦吗?
他们之所以让楚正元活了这么久,一是因为,该让楚正元尝尝他人吃过的苦,二是,如果皇帝驾崩了,
许多事情没法办。
比如,她和楚誉的婚事。
比如,景昀和叶家小姐的订婚。
比如,长宁和玉衡的大婚。
再比如,景家老爷子的大寿。
再比如,李媛侄女儿李馨的及笄大礼,那是林婉音的好闺友。
如果皇帝死,京城三年不得有喜事。
可凭什么,因为一个不相干之人的死,他们却全都不能快活?
如今,他们的事情都办完了,该喜庆的也喜庆了,该热闹团圆的,也热闹团圆了,那个早就该死的人,
也可以永远的消失了。
“他现在就可以驾崩了。娇娇对这个安排,可满意?”楚誉掐了朵红梅,插入玉娇的髻中,端祥着她
的脸说道。
他的小妻子就是美,怎么打扮都好看。
雪狐狸毛的轻裘,越衬得她的脸颊白皙如凝脂,墨色墨亮如锦锻。
唇色绯红,如雪地红樱。
“满意。”玉娇冷笑,“他的结局,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造成的!”雪越下越大,渐渐地,变成了密集的鹅毛状。
到黄昏时,连稍远些的景物,都看不清了。
皇宫的一处废弃的宫苑里,荒草遍地。
三间破破烂烂的屋子,全没有窗户,狂风卷起大雪,不停往破屋里窜。
将屋中破烂木板床上的一个人,冻得不停地抖。
他的身上,只堆了一堆,看不出花纹和颜色的破被子。
他的脸瘦削无肉,越显得那双眼,狠戾森然。
盯着门口看的双睛里,不时地闪着杀意。
他想杀所有的人!
他是齐国皇帝楚正元,他是天子!
他怎能被人当一个乞丐一样,丢在这里不闻不问?只偶尔让他吃些狗食?
嚓,嚓,嚓——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脚踩积雪的声音。
太好了,终于有人来了,再不来人,他就要被冻死了。
他绝对不能死,他要挺到瑞王景王和顺王他们来看他,只要他们三兄弟看到他,他就会东山再起,杀光
所有对不起他的人。
李媛,楚誉,还有楚旭,玉衡,长宁,林伯勇……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的想法是美好的,但事实上呢,三个王,最是厌恶他,也猜得到他在宫中的日子过得不好,但没一人
想来看他,大家都在等着他死。
“父皇,儿子来看你来了。”一身明黄皇帝锦袍的楚旭,身披墨色大氅,走进了屋里,“父皇,近来过
得可好?”
他唇角含笑,眼中的温度,却不比外面的风雪天强上多少。
是……是……楚旭?
不,是路澈!
路子恒的儿子!
楚正元说不了话,只能拿一双不甘心失败的阴狠的双眼,盯着楚旭,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
“太上皇何必这么恨我?我们好歹已经有快二十六年的父子情了。”楚旭走到床前,背着手,笑微微看
着楚正元,“你生什么气?我才生气呢!我明明不姓楚,却要冠着一个楚姓做皇帝,唉,真正叫人难受。
不,难受的还有我的父母。我本应该姓路,你是知道的。”
楚正元哼哼着,因为愤怒,那身子气得一抖一抖的。
楚旭可不理会他的气愤,慢悠悠接着说道,“别气了,气死了,可不好,你至少听完一个好消息,再死
好不好?”
好消息?
楚正元眯了下眼,楚旭会有好消息?哼,一定是气死他的消息!可被囚禁的几个月日子里,他实在是孤独无聊得很,迫切地想知道外面的事情,他便眯着眼,静候楚旭
的那个“好消息”。
于是呢,楚旭便一件件地,说着好消息。
景家的情况啦,林家的情况啦。
誉亲王府的,长宁和玉衡的。
李家的。
最后,他微微一笑,道,“今天是冬月初六,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宜嫁娶?
楚正元眯着眼,盯着楚旭,什么意思?
谁和谁要成亲?
“想知道,朕说的是什么意思?”楚旭笑,“当然是朕的母后,和朕的父亲,今天要大婚了。”
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