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若无其事的掩去自己胸膛上的零碎斑驳,满怀希望的帮助她挺直背脊去一往无前。
贺承隽在她心目中是个当之无愧的,言语中的矮子,行动上的巨人。
时温捕捉到贺承隽推门进来的细碎声响立刻回神,不自在地扑扇扑扇睫毛,扭头冲他讲,“把你衣服脱了。”
讲完自个儿都先愣了下。
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自己这句脱口而出的、容易被人误解的鬼话,还是因为贺承隽脸上又新添的大小伤口,在持续不断地往外渗血珠。
甚至右侧眉骨上的皮肤都被划出道口子,鲜血急涌而出顺着纹理滑下落入眼角,似是给贺承隽不易进犯的眼尾染上猩红。
再加上贺承隽才理过不久的、只贴头皮的青茬,和他周身散发出的厌世沉郁、暴戾恣睢的气息,都让时温移不开目光。
她想,如果一定要给自己找一个不用摆任何动作,就能将血腥暴力美学展现的淋漓尽致的模特,没人比此刻的贺承隽更合适。
时温瞥见他用手背随意蹭了把流入眼尾的血,骨节分明青筋乍现的大手手背上是鲜红与暗红的交叠,贺承隽却似个没事儿人般朝床边走来,还有心情打句溜儿:
“裤子要脱吗?”
仅此一句话,顿时浇灭时温心里滋生的所有异样情绪,包括心疼,包括抱歉,包括倾佩。
唯独保留想揍他的冲动。
略抻嘴角觑了眼端正坐到她对面的贺承隽,手臂一闪而过浸湿棉签,狠狠往他眉骨上摁。
棕黑色液体覆盖皮开肉绽的伤口,与鲜红血渍相混相斥、争先滑下,可面前的男人硬是一声不吭,就如同不是自己受伤泛疼般。
往日总是漆黑如静潭的瞳孔,细究能瞧出眼底被隐藏极好的委屈。
一瞬不瞬、虎视眈眈的锁着她的面孔,天圆地方间再没有其他能入了他的眼。
让时温软和了心口。
手边动作无意识地放轻了些,凑近仰头给他脸上每个伤口处都仔细晕上药水。
一盏暗灯勉强照亮的屋子里,每个角落皆被细微擦蹭的声响充斥,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明白归明白,但如果这事儿放在时温身上,她肯定不愿意让别人亲眼目睹自己的狼狈相,更不愿意别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安慰一些举重若轻的屁话。
所以不必凡事都说透,装不知道也是种体谅。
反观贺承隽本人好像并不想接纳这份体谅,在时温再一次给重又渗出血滴的眉骨上药时,贺承隽暗哑沉闷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都看见了。”
尾调没有上扬,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才碰到伤口处的棉棒骤然顿住,素白纤手不经意的狠压了一下,棕黑色碘酒争先恐后脱离棉棒,沿着男人流畅的面部线条滑下,留下一道蜿蜒曲折的棕色路径。
最后通往领口。
在白t上蔓延晕染开一片暗色的花儿。
时温眼睫频颤,红唇蠕动几下刚想否认,贺承隽却没给她机会,“门开着。”
闭上双眼深吸口气,时温在心底痛骂自己怎么这么蠢,连这种最基本的事情都能忘记。
在深呼出那口气时睁开眼眸,眼里没有丝毫同情和怜悯的意味在,只有坦诚地抱歉,“贺承隽,我…”
“想听吗?”
时温眼神晃了晃,忐忑几秒还是听到自己细微的嗫嚅,“想。”
贺承隽不意外的点点头,起身从桌上顺起万宝路软白和火柴盒走到窗边,磕出一支白烟来咬在唇边,‘呲啦’一声划燃火柴。
用持火柴盒的左手拢上尖端,垂头触到大限将至的火苗,烟雾软化了整个锋利地面容。
狠狠吸了三四口,一支烟燃尽。
随着他大拇指和食指凑紧,用力掐灭那抹猩红的动作,幽静的屋子里布满他低哑的声音。
内容让时温瞬间蹙了眉:
“时温,他们说的没错,我是个杂种…”
第14章 创可贴 苦难都有尽头,没人会永远不幸……
十几年前, 别墅对面的那条巷子比如今更脏更乱,有人称它妓·女街,有人喊它贫民窟。
更有甚者, 为它取名为乞讨巷。
因为只要稍拿些钱进那条巷中,就会收获无数为了乞讨那几毛钱愿意付出身体、付出灵魂、付出一切的乞讨者。
后来这个名称便在一传十、十传百中沿用了下来。
但在这条乞讨巷中,有一户人家格外不同。
因女儿美的与众不同,行事作风清高自傲,每日都会有无数男人闻风而来, 不惜倾尽钱财只为邀其共度良宵。
其实说到底,就是个自视甚高、自以为见过些‘世面’的坐台女。
那便是贺承隽的母亲, 贺尔岚。
尽管出身差劲, 耐不住自身条件够好。
贺尔岚从小自命不凡, 喜奢侈爱攀比,小心思打的比算盘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