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沟高垒拖延时间,便是指眼下这种情形。
作为营中的军兵,也能感觉出这里面的不对劲。
先是夏县战败,随后就修了这么个营垒,谁心里没点数?
更重要的是,作为三军主将的李世民,自从那一战之后就不曾在人前出现过。
就更让士兵们心里嘀咕,不知道二郎的情形如何,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般受了致命的重创,情况岌岌可危,已经不能理事?
绝望、猜疑、悲观……种种负面情绪如同瘟疫,在军营中弥漫开来。
包括玄甲骑在内,士气都已经低落到非常危险的地步。
好在唐军的军法严苛,军法官带着刽子手在营盘中来回走动,环首刀雪亮的刀锋以及淋漓血迹,就是最好的警告。
谁在这个时候交头接耳或是鼓噪生事,不管是什么官职或者出身,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比起李建成或者李元吉,李世民更能得士卒之心。
加上严苛的军法,以及赏罚分明的纪律,唐军还能维持住基本的士气和组织,不至于变成一盘散沙被刘武周轻松击破。
但是这种局面能维持到几时,却是谁也不敢保证的事。
比起生死难料的主帅以及漫山遍野的敌兵,有一桩更大的危机就摆在唐军面前:军中粮秣不足,照这么下去很快就要断顿了。
从李渊坐镇晋阳统帅河东六府鹰扬开始,直到他稳坐长安登基称帝,他手下的兵将就没过过穷日子。
当初做晋阳留守的时候,便是三天两头财帛赏赐,让军将兵卒拿钱拿到手软,恨不得把命卖给李家良心才过的去。
至于饮食方面就更不必说,放开肚皮吃喝都是最基本的,每月起码都能开两次荤,偶尔还能喝几口酒。
同样都是当兵,做李渊的兵就比云中边军日子舒服,也比杨广麾下的府兵安逸,这几乎是当时武人的共识。
等到起兵之后更不必说,李家靠的就是财雄势大以势压人,背后更有世家豪门支持,钱粮财帛如同长江流水滚滚而来。
当兵的只管卖命杀人就行,吃喝赏赐根本不用担心,足够保证供应。
唯一一次危机,还是阴世师驱民那回。
不过徐乐处置及时,事情根本没有蔓延开。
除去高层之外,大多数士兵根本不知道曾经有过那么一次断炊危机。
从那之后大唐得了永丰仓粮储,士兵就更是不用为吃喝担心。
在这个大多数人大多数时间都要忍饥挨饿,乃至把挨饿当成理所当然的时代,唐军已经把吃得饱看作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大家打惯了富裕仗,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也可能吃不上饭。
大军打仗粮草军需不可能全靠自备,来自后方的供应才是保障。
可是如今,就是后勤供应出了大问题。
龙门渡并不是一个特别优秀的渡口,对于大队人马来说更是如此。
李世民能够渡过龙门,很大程度上是仰赖运气。
可是等到他兵败夏县之后,运气似乎也到头了。
龙门突然涨水,水流变得湍急,军粮运输变得极为困难。
据说韩城主将急得跺脚骂娘,几次恨不得投水自杀,也还是无法把城中粮秣运到军前。
只能零敲碎打运些粮食过来,比起大军的消耗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行军司马已经开始控制军兵的食量,那些大肚汉被迫勒紧腰带,不能像以前那样放量吃喝。
每日负责上墙守卫厮杀的士兵与轮空的士兵以及值哨士兵饮食数量都要有所分别,就连守军内部也要依据军兵种定出不同的标准。
骑兵吃得多,弓手次之。
若是最普通的长矛兵就活该倒霉,哪怕真要上墙厮杀,也只能吃个七分饱。
到了这一步,老兵就能感觉到不对劲。
背后是黄河,固然可以免了后顾之忧,但是同样也意味着没了退路。
要是再断了粮,大家等于是自入死地,根本没有活的希望。
嘴上不敢说,心里却都在想,不自觉地把目光瞟向营房中那顶牛皮帅帐。
希望李二郎能快点出来,给三军拿个章程。
至少走一走转一转,让大家看一眼也能安心。
只不过帅帐外被上百名锦衣家将团团簇拥,谁也看不到里面情况。
只能看到人进进出出,可是这些人又都被严格保护,不准任何人接近,自然也就无从知晓情况。
整个帅帐就如同禁地,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让兵将忍不住怀疑,到底出了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
帅帐内药香弥漫,若是有经验的郎中或是老卒在此,只要一闻味道就明白,是有人受了不轻的内伤。
必须要用这些草药治疗,至于受伤者为谁自然也就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