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约紧皱眉头:“这……怕是不容易。
且不说河东诸盗是否会为李密效力,就算他们肯听命又如何?
自从圣人登基,四方豪杰纷纷来投,所谓绿林人,怕是早就成了大唐官军。
还有几个依旧栖身草莽,接着做没本钱买卖的?
偶尔剩下几个,也成不了气候。
李密用他们做后招,怕是白日做梦。”
“韩大这话没错。”
李君羡附和道:“翟大在日确实用过声东击西的办法,联络本地豪杰举事攻打州郡牵扯官兵人马,不过那时候是翟大的名头大为人又仗义,山东的豪杰都愿意卖他几分情面。
再说还有徐大运筹调度,大家也知道吃不了亏。
河东不比山东,就算翟大在日,名气也要打几分折扣。
何况如今又是这么个情形,就算是他亲自传令,那边的好汉也未必肯响应。
至于李密……哼,河东好汉谁会买他的账!”
李君羡虽是官宦子弟,可是在绿林时间久了,俨然以绿林好汉自居,日常谈吐也像极了草莽豪杰。
他既认定了是李密谋害翟家人,自然对他没有什么好话,言语间少不了贬损。
不过抛开他的心思不谈,就是这番言语,徐乐也是认可的。
不过……自己的判断不会错,李密的把握不在洛阳,也不在潼关的李建成,肯定是在河东之地!他把目光重又放在地图上,开始认真思忖。
河东是李家龙兴之地,李渊经略多年根基深厚,就算是朝廷引大军来攻,都未必能轻松取胜,更别说是一群绿林草莽。
可是也正因为那里是李家起家之地,才不容有失。
固然随着李渊称帝,关中人心归附,原本在河东的将士眷属,财货粮草陆续转输入京,可是李家留在河东的产业,依旧数额惊人。
李渊为人谨慎,哪怕如今顺风顺水,也在提防着变故。
一边经略关中,一边继续在河东经营,就是给自家人留的后路。
一旦关中有变,自己可以退回根基之地根据一方。
是以李家在河东依旧积蓄钱粮修缮城池,以备不时之需。
以李家如今的势力,他们所积蓄的财富可不是小数字。
这么一笔财富如果落到有心人手里妥善经营,足以催生出一头庞然大物。
再说对于李家来说,不管是从钱粮财货考虑,还是从体面上斟酌,河东都不容有失。
换句话说,河东就是李家的七寸所在,不管是谁攻打河东,他们都必须及时出兵救援。
如果自己是李密,就牢牢盯住河东用兵,把李渊的精力都牵扯过去。
可是要想成功扰乱河东,确实也不是容易事。
绿林人指望不上,他又能用谁?
徐乐的目光从河东转移到了云中,随后落到马邑之上。
那位故人虽然不是绿林草莽,但是脾性其实和绿林人也差不多。
再说自己家乡是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最是清楚。
边地苦寒,那里的后生和山东响马,又能差多少?
他看向李君羡:“马邑刘武周,与你们可有交情?”
一阵狂风吹过,军寨内战旗猎猎作响。
隆隆战鼓声响起,却是瓦岗军的袭扰攻势再次展开,李君羡的回答淹没于鼓角争鸣的厮杀声中,听不清具体内容为何。
洛阳城外厮杀正酣,徐乐等人也尽数走出军帐指挥。
空荡荡的军帐内,徐乐手绘的地图就那么放在案几上。
为了防止地图被风吹落于地,细心的步离在离开前,用一方镇纸压住了地图。
她虽然不知地图具体的珍贵之处,但也明白要避开有字迹以及画线的地方,刻意把镇纸压在绢帛上空白处。
由于徐乐绘制的是行军舆图而不是真正的江山图,所以地图并不完整,他不曾到过或者不熟悉的地方,自然不会画在绢上,这副地图上空白之处也就不会少。
如果真的按照山河地理走势图样,把这副地图补完。
那么步离放镇纸的地方,正是河东楼烦郡。
军情紧急不容耽搁,饶是步离想要保护这份地图,却也难免百密一疏。
在她放下镇纸的时候不曾发觉,这方石镇纸上已经沾了墨汁。
一滴墨汁顺着石制镇纸缓缓落下,不偏不倚落在绢帛之上,随后逐渐扩大深深深入丝绢纹路内,如同黑色的血团缓慢绽开。
血团越来越大,大到足以将楼烦淹没才宣告停止。
属于徐乐的战斗仍在继续,属于楼烦的战斗已经宣告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