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就是徐乐那个骑兵阵法厉害,假以时日未尝不能破解。
如果这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李密根本就不会相信,说不定早就开口喝骂,偏偏说这话的是徐世勣。
此人绝不会在战阵之事上胡言乱语,更不至于被玄甲骑吓破了胆,以至于做出错误判断。
他这么说,就意味着结果很可能就是如此。
不管日后内军能否重建,又能变化到哪一步,只一想到要拼光现在的内军去兑掉徐乐和他手下的甲骑,李密就觉得被人在心口刺了一刀,又用力剜下了一块肉。
他倒是也知道,不可能真的是用八千人命兑掉一千人命,打仗也不是那么个打法。
徐世勣说得很可能是最终全歼玄甲骑,但是内军也死伤惨重损伤根基,必须补充足够多的新兵,再进行整编训练,才能恢复战力。
这个时间肯定比从无到有练兵要短,难度也不会太大。
毕竟徐世勣练兵的本事自己看在眼里,给他时间就能给自己一支精兵。
可问题在于,这个损失自己是否真的要承受?
中间这个时间段,瓦岗又能不能熬过去?
这就好像人受伤一样,不管伤好后能有多大的帮助,他都得先经历一个养伤以及忍受伤痛的过程。
万一过程中熬不过去,也是死路一条。
如果是在草创阶段,这风险说冒也就冒了,眼下自己家大业大,难道还要当亡命徒?
李密看了看徐世勣,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反驳或是商量,而是思忖起来:“徐乐的骑兵阵法厉害,我们的兵马真能围住他?”
“他的甲骑墙阵,像极了当日慕容家大破冉闵时所用的阵法。
大燕甲骑凭借这个阵法扫荡天下,一时间号称无敌,其确实有过人之处。
然而兵无定势,天下没有常胜将军,自然也不会有无敌的阵法。
慕容家参合陂大败,徐乐如何就败不得?
不过这等强敌非比寻常,要想诛灭他们,不可能不付代价。”
徐世勣看着李密,语气也越发严厉:“欲成大事不可迟疑,当今天下群雄逐鹿,胜负只争一线。
我瓦岗看似如日中天,实则凶险万分。
若不早破徐乐,日后必为其所害!徐乐阵斩翟头领,和瓦岗诸将结下死仇。
自秦叔宝、单雄信以下,军中众将只要在沙场与其相遇,必然舍命相斗,这正是人心可用!主公只需一声吩咐,厮杀交锋之事,自然有的是人为主公效死。
若是不攻徐乐而另做他途,又该如何向瓦岗将士交待?”
其实不用徐世勣说,李密自己心里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从翟让阵亡那一刻,自己就没了退路。
毕竟不管怎么说,瓦岗军都是翟让一拳一脚打下来的江山,就连自己能成为瓦岗之主,从名义上看也是翟让让贤的结果。
虽说绿林人的义气就如同大隋的科举一般有名无实,但是瓦岗军规模庞大成员复杂,总得有个由头加以维系。
李渊本身就是关陇勋贵,名义上又得到了禅让且手中握有玉玺,先天就占有优势。
绿林人的问题就在于名不正言不顺,在自己完成整合转向之前,没法用官府那套手段言辞加以收拢,让他们安心听命的口号,也就是义气二字。
既然是靠着义气维持队伍,身为首领就必须以身作则。
翟让不见得和所有人头领都有交情,但是这个时候,瓦岗上下兵将喽罗全都成了翟让的生死兄弟。
自己回到金墉城,就得给开翟让风光大葬,接下来还得全军挂孝以示哀悼。
如此一来,也确实不能放着杀翟让的凶手在眼皮子底下蹦跶不闻不问,总得有个了断结果。
可是为了翟让报仇,搭上自己的内军,这笔帐到底划不划算,李密一时间说不清楚。
他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脸上却很是平静,朝着徐世勣点头道:“徐大所言极是。
当日某两手空空上瓦岗,全靠翟头领收容才有今天,如今他命丧徐乐之手,这笔血债自然要讨。
也不提日后的江山霸业,就只说咱们这份义气,也不能饶了徐家小狗。
只要能报仇,别说是八千内军,就算要孤的性命也没关系!”
李密说到这里,站起身形来到徐世勣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军中武艺高强的好汉很多,可要论用兵打仗,谁也比不上你。
你尽管放开手脚去干,全军人马任你调遣,你不管是要调动内军还是其他军马都没关系,也不用在意死伤。
谁不听你的话,孤第一个不答应!”
这番表态等于是把全军兵权交到徐世勣手上,虽然只是两人密谈并无见证,但是这种军国大事怎能儿戏?
乱世中首重兵权,即便是至亲骨肉,也不敢把全部人马交托出去。
饶是徐世勣性情沉稳遇事沉着,此刻也不由得心潮澎湃,乃至于呼吸都有些凌乱。
“主公待某恩重如山,某必杀身以报!不破玄甲不得关中,某誓不为人!”
森林内,素来以外圆内方宁折不辱闻名于全军的瓦岗诸葛,单膝跪地恭送已经离去的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