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骑兵并未因此迟疑,依旧纵马向着徐乐冲去。
徐乐这时回头看去,却见小六正挽着弓朝自己咧嘴一笑。
天知道小六是如何做到的!受了如此重的伤,便是性命都已悬于一线。
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拉弓放箭射杀对手,仅此一击小六便足以被人称一声豪杰,整个玄甲骑也因这一击而面上有光!动的不止是小六一个。
步离挣扎着站起,双手紧握匕首仰天长嚎如同草原上狼王拜月。
韩约也摇摇晃晃的起身,手中紧握双盾,两眼紧盯着急速冲来的骑兵,猛地将右臂一振,郁垒小盾盘旋飞出,正中一匹战马的头颅。
韩约身上同样插满箭杆如同刺猬,这一身气力按说随着血液也消折了大半,这一击威力肯定远不如平日。
然则随着这一盾命中,只听那匹壮硕的战马一声哀嚎,随后便软倒在地。
“玄甲骑!”
徐乐高举直刀一声呐喊。
“列阵!”
韩约、小六、步离三人同声呼喝应对,四个人踉跄着彼此靠近组成个简易阵型,而杨思则被四人护在正中。
他们既然答应了杨广要护卫杨思周全便要做到,只要玄甲骑一息尚存,就要履行承诺!脚步微微移动,避开对手刺来的矛,随后单手抓住矛杆一拉一拽,一名骁果骑兵被徐乐生生从马上扯落。
不等其站起,徐乐的直刀已经刺穿此人后心。
其他几名士兵的长矛趁此机会刺来,韩约手中的大盾已然抵上,将几杆长矛封出门外!一柄匕首抛出,正中一名士兵咽喉。
其力道算不上强,胜在匕首本身足够锋利,依旧深入对手哽嗓,成功夺取人命。
小六已经拉不动弓,但还是保持着拉弓的姿势。
乐郎君曾经教过自己汉家歌谣: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玄甲骑的人就算死,也应保持战士雄姿!这几个人每日一起操练,分进合击配合默契,也是个小小的阵势。
此刻人人皆怀有死志,阵势的威力更是提升数倍,以区区数人抗击千骑竟是一时不败。
徐乐手中直刀上满是血污,刀起刀落刀扫刀过,已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人,又斩了多少马,只见面前尽是人马尸体,耳畔尽是哀嚎之声。
他们杀的人已经是自己这只小队的数倍乃至十数倍以上,若是按照商贾将本求利的算法,不仅够本更是大赚特赚。
不过徐乐等人此时,也到了绝境。
他们的拼死抵抗,激发了骁果军的戾气。
原本他们稳操胜券又等着立功受赏,也就不愿意拼命。
骑兵仗着马力又是长兵,采取游斗的方式厮杀,催动着战马绕着徐乐等人盘旋寻找破绽出手,同时消耗着这几个人本以不多的体力,等着他们力竭倒地,再催动脚力把他们践踏成泥!之所以如此,除了徐乐这几个人人数太少且伤势严重,怎么看则会那么都是软柿子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这些骑兵的归属。
这些骑兵固然同处一面旗帜之下,实际上却分属不同世家豪强,彼此之间并不亲厚。
如今一桩天大富贵摆在面前,难免动了私心,尤其是那些带兵军将私心更重。
改朝换代万事皆无定数,若是立下这等大功说不定便能扶摇直上一下子得封要职,于名利得失看得更重。
这些军将既想立功受赏,又怕自己部下折了性命,却把功劳富贵便宜了他人,是以便用了这等看上去最为保险损伤也最小的战法。
他们既要杀人立功,还要防范着其他的同袍抢攻,三分气力对付敌手,反倒是用七分气力提防友军。
不管自己一方有多少兵力,能够攻击到徐乐等人的范围就是那么大。
采取这种游斗消耗战术所需空间又广,围在徐乐一行人四周的,最多也就是十几骑。
徐乐等人舍命血战,这些骁果军却存有私心,彼此消长难免又扯了个平。
也正是因为这点,徐乐这几个人才得以支撑。
可是随着伤亡持续增加,这些军将逐渐生出同仇敌忾之意,于袍泽的戒备渐去,属于军汉的那份血勇被激发出来。
骁果军素来以大隋第一强兵自居,哪怕单打独斗不敌,成军厮杀绝不会败给任何一方。
若是以众欺寡杀几个疲惫伤兵都死伤惨重,今后还有何面目见人?
军将们口内喝骂着,下令改变战法,几个脾气暴躁的军将已经决定亲自冲阵。
素有嫌隙的几人,此刻却是并马而行,将性命托付给仇家。
几人指天画地又骂爹入娘的赌咒发誓,不管谁杀了徐乐抢得玉玺,功劳赏赐都由众人平分。
随后这些人催动战马发起冲锋,他们不再催马游斗,而是排成小队,朝着这几个人冲过去。
军将凝眉瞪眼紧握矛杆,兵士们自也不敢懈怠。
这些人已经打定主意,宁可搭上自己性命让袍泽立功,也要为骁果军挽回名声。
司马德勘也看得两眼冒火,大声吩咐道:“击鼓催阵!此番再不成,某便自己上去!”
徐乐等人的身上,除了之前的箭伤,已经多了许多刀伤、枪伤又或是铁鞭、铁锏等钝器造成的损伤。
即便是为天子精心铸造的坚实宝甲,也变得千疮百孔狼狈不堪。
几个人更是满身、满脸的血。
就连步离也像是一个血人一样,不知道受了多少伤也不知流了多少血。
即便这些骑兵不发起强行突击,这几个人也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