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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华 第218节(1 / 2)

“郡公?入娘的你喊谁是郡公?”

“马邑为边地大郡不可一日无主,王仁恭授首,这马邑郡守非主公莫属。我等马邑军将愿奉主公为郡首,为郡公冲锋陷阵征战厮杀。只要郡公一声令下,赴汤蹈火不皱眉头。若违此誓,天地不容!除去郡公之外,不管何人想要坐这马邑郡守的位置,我等第一个不答应!“刘武周一摆手:“这等话再也休提。劳什子郡守位置,老子不稀罕。这马邑谁说了算,还是得靠自己的刀子说了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我恒安的兄弟饿得惨了,你们马邑军将却个个肥的流油,这事不公道!你且说说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置?”

“郡公有所不知,王仁恭在马邑横征暴敛中饱私囊,于马邑军兵钱粮也大肆克扣。所得财帛尽为其私藏,或囤于善阳,或囤于平阳,只待他日自家支用。不过这两处守卫兵马,皆是我马邑子弟。只要何某一声令下,保证他们倒戈来降,把城池拱手让于郡公。王仁恭所聚敛得财帛,保证分毫不差交到郡公手中。“刘武周心中发笑:这些马邑军将果然没种!本以为要杀他们几十个人,才能令其归顺。没想到只是几个王家的短命鬼,就让这帮人服帖,倒是省了好多手脚。这何欢倒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恒安鹰扬府被王仁恭蓄意打压民穷财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粮草军资,再就是金银财帛。若是马邑兵马负隅顽抗,恒安军校纵然能够夺下城池伤亡也重,于自己今后大为不利。万一攻城之时府库被焚,就更加肉痛。既然何欢识时务,自己也不妨饶他一命。王仁恭之所以败亡,就是因为和这些马邑军将搞得势同水火,坐拥边军精锐却不能为己所用。有这么个例子在前,自己就不能再走这条路。自己出身也不能和王仁恭相比,更不能用他的办法。何况徐乐给自己留下的麻烦不小,不管是太原王氏还是近在眼前的突厥人,都是不可轻忽的对头。必须尽快让马邑兵马归附,才能让这些对头不敢轻举妄动。何欢等人将来慢慢收拾,眼下只好先放他们一马!刘武周又是一拍公案:“阿爷既能拿下南商,便能拿下善阳,少拿那些城池吓人。不过大家都是军汉,你们又是受了王仁恭逼迫,俺也不想赶尽杀绝!只要你们有心悔过,今后咱们还是一口锅里吃饭的弟兄!不分什么恒安、马邑,有俺一口干的,就不会让你们喝稀的!谁要是三心二意,也别怪俺不客气!黑尉迟!你随着何鹰击去取平阳,老子和苑大去善阳耍耍。你们马邑军将归顺是真是假,到时候一看便知。”

何欢连忙道:“郡公放心,末将保证这两处城池兵不血刃,心甘情愿归顺郡公!”就在此时,执必思力忽然开口:“恭喜刘鹰击,轻而易举拿下马邑全郡,混一恒安、马邑两大鹰扬府。王仁恭筹谋多年之事,被你轻而易举就办到了。今后边地就成了刘鹰击的天下,不管是谁都得看你的脸色行事。实乃可喜可贺!”

他虽说恭贺但是脸上毫无笑容,语气里面威胁含义众人都听得分明。刘武周眉头一皱,心知这突厥少王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承诺。突厥人无利不起早,何况是执必部这帮饿狼?自己和执必部也算是老对手,原本也不至于怕他们。可是如今自己既有太原王氏这个对手,又得罪了晋阳李渊,便不能再和突厥人为敌。要是和执必部翻脸,势必陷入征战不休的泥潭之中,再无法开疆扩土。自己火并王仁恭,一统两大鹰扬,可不是为了给大隋做忠臣守边塞的。如今乱世将起群雄逐鹿,王仁恭想要问鼎天下,自己何尝不想分一杯羹?若是把心力都用在和执必部厮并上,岂不是因小失大?

也罢!权且忍尔等一时,等到老子得了天下,再和你们慢慢算帐!刘武周心内骂娘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容:“执必少王这话说差了。俺不是王仁恭,不曾想过称王称霸,也不会给谁脸色看,尤其是不会对不起自家兄弟!可着边地扫听扫听,谁不知道俺刘武周是有名的有恩必报!这次多亏执必家出兵才能拿下南商关,这份人情俺不会忘。答应少王的条件,绝不会打折扣!“执必思力语气依旧:“我们突厥人最恨背信弃义,若是有人欠了突厥人的债,我们世世代代都要追讨,哪怕为此搭上全族性命也在所不惜!刘鹰击答应的事不会赖,苑长史又怎么说?“他的眼睛转而盯向苑君章,苑君章只觉得心里没来由打了个突,知道执必思力还是念着徐乐的性命。这桩事牵扯到刘武周也牵扯到尉迟恭等恒安军将的态度,此时万不能闹大,只能自己扛起来。可是自己该怎么扛?誓言可以不遵,但是将士之心不能不顾。恒安甲骑态度很是明显,把坐骑都让给了徐乐那帮人,就是不想和乐郎君交战。强令他们追击,也不可能有收获,白白丧失人心又是何苦?刘武周接过话来:“突厥人有突厥人的规矩,俺们边地也有边地的规矩。若是两人结下解不开的死仇,便拿起刀去厮并。杀了仇家的便是好汉,官府绝不过问。入乡随俗,你们突厥人到了我们边地,不妨也学学我们的规矩。”

执必思力看向刘武周:“你们这规矩倒也不错。不过若是仇人逃得无影无踪,那寻仇的莫非只能自认倒霉?”

“鸟在天上飞地上照样有影子,大活人还能跑得没了踪迹?若是地理不熟便找个向导,你找不到,俺帮你找!”

第四百九十九章 相逢(二)

自南商关往平阳方向,既有平坦驰道,也有山间小径可供通行。不同于南商关前严阵以待军寨密布,自南商关往平阳的山路上,并没有多少军寨。偶尔有一两处零散军寨,如今也没了守兵。山路崎岖难行,四周望去尽是茫茫山岭一眼看到不到尽头,山上满是积雪,山路也布满薄冰,稍有不慎便可能摔落悬崖粉身碎骨。人马行动必要小心谨慎,既要防着跌倒,也要防着头顶落石或是雪崩。徐乐所率领的队伍便在这等险恶的环境中艰难前行,虽然恒安甲骑把自己的战马送上,保证这支队伍人人都有脚力,一部分人甚至可以一人双马乃至三马,走这条路依旧不是易事。王仁恭之所以在此不设军寨,固然是军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也是因为这条山路险峻远超南商,大军难以通过并无设卡必要。徐乐心头庆幸,马邑兵马与王仁恭离心,这些远恶军寨的守兵耐不得苦寒纷纷逃散,让自己这一路只管行军不必厮杀。否则的话,在这等险要之地夺取军寨,纵然能胜也不知要死伤多少人马。不管徐家闾的乡亲还是梁亥特部落成员,如今都是自己的亲人。大家相信自己,愿意随着自己一路走下去,自己就得竭尽所能,带他们闯出一条活路,更要尽可能减少伤亡。纵然自己此时一心想要为罗敦阿爷报仇,杀几个突厥人出气,却也不希望和任何兵马厮杀。徐乐骑在吞龙上回头望着身后的队伍,眼神中既有欣慰,更多是感动。整个队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衫多有破损,脸色也很是憔悴,看上去和逃难的灾民并无区别。纵然边民剽悍远胜腹里,可既沦落到逃难地步,总难免哭天抢地,更无法保持队列整齐。可眼下这支队伍并没有任何人哭泣或是露出戚容,反倒是个个精神抖擞,二目炯炯有神。行动之间更是按着自己部勒阵型森严,玄甲骑开路,梁亥特部青壮合后,老人以及健壮妇人居中,最里层则是伤员、孩童。男丁固然马上挂着长兵、甲包身携弓箭,便是妇人手中也多持刀矛,俨然是一支正在行军队伍。放眼边地,又有哪一处百姓能和这些乡亲相比?又有哪一支军马,敢保证能胜过自己的玄甲骑?阿爷在世时不止一次说过,千锤百炼方出精铁。一支精兵必要经过无数磨难乃至死伤挫折,才能一点点打磨出来,成为纵横天下的无敌之师。这番行军固然辛苦,但是这支队伍的战力也因这番际遇大有提升,便是恒安甲骑又或是河东六府鹰扬兵这等边地精锐,也万难比及。带着这么一支兵马到了晋阳,李渊怎会不重用?又怎敢让乡亲们受半点委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众多乡亲今日受得辛苦,到了晋阳必有十倍百倍的回报!徐乐也知,乡亲们能够保持这等精神,固然是有着阿爷苦心孤诣地操练打造,但也和自己脱不了关系。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此时若是首领不能凝聚人心给大家希望,再好的兵马也难以保持士气。

众乡亲在这等险恶所在依旧精神饱满的原因也非常简单:自己的身体好了!这是连徐乐自己都没想到的事。自己这场病本是因连番鏖战损耗元气过多,又得不到恢复补充而起。斩杀王仁恭时又受了几处伤,随后又急着带大家赶往平阳。既无良医救治,也没有时间休整,甚至连一口好吃好喝都得不到,这病哪里那么容易好?不想就在罗敦阿爷死后,徐乐当晚出了一身透汗,到了次日天明,一身疾病竟然不要而愈。虽然身上外创不会因此立刻恢复,但是身为斗将,疆场受伤乃是家常便饭。皮里肉外的伤患不曾损到筋骨,根本算不了什么。

病体痊愈,一身气力精神恢复于当下而言自然是最好的消息。这么多人性命压在肩上,若是病恹恹不能理事,或是头昏脑胀难以做出决断,乡亲们又怎能安心?当次日清晨,众部下看到徐乐骑在马上精神抖擞的模样,忍不住发出阵阵欢呼。韩大娘甚至跪下来感谢老天有眼,保佑了乐郎君也保佑了自己这干人。此事之后,大家行军便有了眼下这番精神。徐乐明白,不管自己怎么看,这些乡亲已经以自己的“部众”自居。一人之力终究有限,群雄逐鹿之时,成就功业的大将,身边必有这么一支生死荣辱与共,不管前途如何始终不离不弃的部下相随。否则就算本领再强,也不过是一勇之夫,于战场上掀不起什么风浪就会消失无踪。

刘武周、苑君章、执必思力……且容你们得意几日。待等我将这支部众整训、扩充完成引兵杀回,必要你们血债血偿,如王仁恭一般下场!

陈凤坡这是小心翼翼地催马赶上来,向徐乐询问:“郎君,乡亲里有些上了年纪的,又吃不饱肚子,气力怕是跟不上。不若在此暂歇片刻,再走不迟。”徐乐看着陈凤坡那憔悴的脸色,明白他的不易。这个老兵油子在神武县懒散惯了,一身行伍本领十不存一,在这等险恶环境下行军,于他而言是个折磨,不提别人,他自己先就挨不住。但是这人品性不恶,这话也不是为了自己偷懒。虽说边地百姓大多短寿,但总也有些例外存在。徐家闾有阿爷遮护,百姓生活比别处优渥,便有些上了年岁的老人留下。让他们在这种山道上行军,是有些强人所难。虽然大家咬着牙关不说,自己心里岂能没个定数?

徐乐叹一口气:“让乡亲们且忍一忍,到了平阳大家都有好日子过。如今大家仍在险地实在耽搁不起。今晚上杀几匹多余的马,熬了肉汤给老人家们补一补。”

陈凤坡点点头不再言语,转身回返。跟在徐乐身后的宋宝问道:“我看黑尉迟他们的路数,大抵不愿意和我们为难。就算刘武周强令出兵,这帮人也有的是办法敷衍。突厥人道路不熟,进了山就等于钻了迷魂阵,追不上咱们吧?“他于南商关内想要暗算徐乐的心思无人知晓,反倒是看到他主动为徐乐遮护。加上他是从徐乐闯云中时便一路跟随的旧人自身也确实颇有些武艺,地位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比。除了韩家兄弟之外,便是他最得信任,也自然敢说话。

徐乐回头说道:“突厥人若是得了向导,便不会在山里迷路。刘武周绝不敢放我们离开马邑,虽然到现在为止未曾遇到敌人,但是大家切不可掉以轻心。”说到这里,徐乐发现坐在自己身后的步离两眼陡然一亮,连忙用手在她头上轻拍一下:“不许胡思乱想。罗敦阿爷得仇要报,但不是现在,更不能不顾自己的性命。突厥人万一追来,我们也是以保护乡亲为先,不许想着杀人,更不许想着拼命。”

步离一语不发只是把头低下,心里暗自埋怨:罗敦阿爷在世的时候,可没那么爱摸我的头。为什么你和韩大娘都以为我很喜欢被别人摸头发……

宋宝听到这里面色微变,随后骂道:“入娘的!刘武周这是铁了心跟突厥人?也不怕边地老少戳他脊梁骨,骂他八辈祖宗?”

徐乐冷哼一声,心内暗自思忖:这等枭雄为了一己私心本就可以舍弃一切。如今既已杀了王仁恭,边地再无抗手,名声于他又有何用?又哪里会在乎物议?他真正在乎的是自己,不是自己在他脖子上划的刀口,而是自己的本事。刘武周见过自己杀王仁恭,又和自己结下死仇,心里如何不惧?他现在怕是连睡觉都免不了做噩梦被自己杀入帅府,割下首级!只要我一日不死,他就一日睡不安生。给突厥人带路于他而言几乎是必然之事,现在争的就是时间。所幸自己对于这一带山路熟悉,阿爷又教了自己隐藏行迹的本事,他们没那么容易发现。只要能先一步到达平阳,让部下吃饱喝足更换甲兵,便是恒安、马邑兵马加上执必部青狼骑齐至又有何惧?到时候自己一马一槊当先,玄甲骑列开阵势,再有河东兵马策应,纵有上万追兵也能杀他个片甲不留!现在要做的非常简单,抢在执必部找到自己之前,先入平阳!

第五百章 相逢(三)

驰道上尘土飞扬旌旗招展,一支马队马不停蹄,向着平阳方向急行。队伍的最前方二将领军,正是李世民与长孙无忌。

两人带兵自南商关而出,并未直接顺驰道而行,而是和徐乐的部下一样,先行钻入山中。

马邑一带山势连绵小径众多,李世民等人不比徐乐熟悉地理,不敢顺着小路走,只是在山里绕了两天路,随后便钻出山,绕远路赶往平阳。

之所以这样费周章,自有其用意所在。

李世民深知,刘武周既在南商关内对自己动手,便等同与晋阳反目。自己杀出重围而走,刘武周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派兵追赶。恒安甲骑名动天下,如今更多了突厥人为臂助,论及长途奔袭,马上厮杀,河东兵马可不是对手。再说自己这支轻骑连番交战死伤惨重,能战者不满百人。纵然自己再如何英雄了得,这样一支残兵与恒安甲骑野战争锋也是有败无胜。为防敌人尾随追杀,也只能绕路避其锋芒。军中粮草充足,绕远路也不至于断炊。只是山中躲避与世隔绝,于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再急着赶往平阳,沿途更是无从安排细作扫听消息,对于南商关内情形无从了解,让李世民心里总有些不甘。长孙无忌看出他的念头,边催动坐骑跟随,边劝解着:“二郎不必心急,等到了平阳再慢慢派人打探,总能知道情况。不过依我之见,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平阳也不是久居之所。会和殷破岳的人马,便立刻返回晋阳才是正理。若是咱们的人马陷在马邑,唐国公那边就难免头疼,如今举大事在即,不能坏在我们身上。至于徐乐的生死,你我就不必操心了。”

“辅机此言差矣。乐郎君手段你我都看得分明,自古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何况当今乱世群雄逐鹿,此等上将若能归于我晋阳军中,何愁大事不成?”

“话虽如此,可是他毕竟手刃王仁恭又挟持刘武周还和突厥执必家有仇。明明是边地之人,却把自己身边的各路诸侯得罪了一个遍。这等惹祸精如同虎狼又似利刃,稍有不慎便会伤了主人。纵然本领再大,也不合用。”

“寻常人物自然用不起这等上将,只有真正的人主,才能让徐乐这种无双斗将为自己冲锋陷阵建功立业!区区刘武周、王仁恭还有突厥……又怎么配得起这等虎臣?”

凭借自己的本领,如果再有徐乐这等虎将辅佐,不信不能让江山归于李氏。到时候有足够的战功支撑,再有武人支持,便是父亲也不能一味偏袒大哥。至于徐乐杀王仁恭的那点事,又算得什么?自己一样也想杀王仁恭,只不过被他抢先而已。不管太原王氏家世如何显赫,在乱世中都不如精兵强将有用,压根就不必在意他们的想法。正因为徐乐杀王仁恭,自己才更要用他。父亲身边的世家子以及心甘情愿为世家效力的武人已经足够多,而且大多投效在长兄门下。徐乐和这些人肯定相处不到一起,归顺晋阳之后,也不会和长兄亲近。他天生就是自己的朋友,自己也有把握与他成为朋友,两人一起纵马天下闯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只消让自己在平阳与之相逢,便是一番风云际会!在山中兜转时李世民已经盘算过,徐乐就算能逃出南商关,在边地也失去立足之地。不管是为他那位年老尊长报仇,还是为手下人求一条活路,前来平阳投奔自己,都是他惟一的选择。徐乐不是个糊涂人,应该能想到这一点。只要平阳城池在自己手里,就肯定能够遇到这位虎将。一想到平阳,李世民眉头微微皱起,随后向长孙无忌问道:“辅机,你取笔墨来。王仁恭既对我下毒手,破岳那边多半也不会放过。我们光派斥候打探还不够周全,我打算给破岳写封书信。”

“二郎在担心平阳安危?”长孙无忌先是一愣随后一笑:“这便是多虑了。破岳素有将略且麾下有两千余兵马,论起人数便是夺了平阳都绰绰有余。平阳那位守将又是个草包,就算厮并起来,破岳也不会吃亏。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平阳那边绝不会有失。再说斥候也打探过了,平阳一切如常,用不着这么麻烦。光是书信往来耽误的时光,都足够恒安甲骑追上来了。”

李世民摇头道:“此事不可大意!速取笔墨来,我这就给破岳下书,耽误不了多少时光。”

平阳城内。

李世民带五百精骑前往善阳之后,这两千五百兵将便由校尉殷峻统领。殷峻字破岳,今年不到三十,却已是晋阳城中小有名气的将领,与侯车骑那位公子不分上下。其出身名门,祖父殷不害曾为南陈司农卿,叔父殷僧首为秘书丞,堂兄殷峤以学行见长尤工尺牍,颇有些才名。

大业天子一心打压世家,最终导致辽东大败自己迁居江都。明眼人都看出乱世将起,殷峤也不例外。举家投在唐国公门下,只待李家举事做个从龙重臣。

与晋阳许多世家子一样,殷峤亲近的主公也是李家嫡长子李建成。殷峻能成为校尉,亦是李建成保举的缘故。殷家子弟皆是上马击贼下马草诏文武双全的人物,不过终究有所偏重。殷峤长于文墨,殷峻则长于武艺。虽说靠着李建成保举得为校尉,但是上任不久便靠着自己一身武艺满腹韬略成功压服部下。其不贪财帛体恤军将,天长日久将士自然归心,殷峻麾下兵马于整个晋阳数万精锐之中,也算得上能战。李世民带兵入马邑,李建成特选精兵强将扈从,特选殷峻为将,便是看重他一身兵法武艺。不管王仁恭如何行事,足以保住二弟不失。李世民之所以敢轻骑入善阳,也是相信殷峻领兵坐镇平阳,足以保证归路。

平阳守军兵力与河东军马相若,主将何叡乃是马邑鹰击郎将何欢族弟,虽也是世代将门,但是在马邑名气不彰。即便真得火并起来,殷峻也足以颉颃。然而此时,平阳衙署之内,殷峻及麾下军将咬牙切齿怒目而视,却对对面的何叡无可奈何。在何叡身前,是数十名环甲持兵的彪形大汉,在窗外、门首更有几十张强弓硬弩对着自己一行。自殷峻以降,河东众军将身上均未曾携带兵刃,纵然何等英雄了得的人物,此时也只能束手就擒。殷峻心内暗自悔恨。自李世民离开后,自己初时亦是小心谨慎,生怕王仁恭动手。但何叡实在太会做人,不但对河东兵马的钱粮供给及时,自己更是隔三岔五便来拜望。交谈之下又发现何叡虽是将门子弟,自身才具却极为平庸,不拘武艺、将略一无所长,为人更是胆小如鼠。最擅长的便是逢迎拍马攀扯交情,再不就是饮酒谈玄,和晋阳城里那班靠着家世出身混日子的世家子弟并无区别。

殷峻在晋阳时这等人见得多了,也不觉得奇怪。因此未免放松了戒备,不但自己与之饮酒酬酢,部下军将也都跟着来蹭酒食。不想今日阴沟翻船,竟然被对方所算。

自己从一开始就中了对手的骄兵计,被拿也是情理中事无话可说。殷峻只是想不通,何叡为何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这个时候下手行事?何叡面带冷笑:“你家李二郎胆量未免太大,真以为有唐国公这么个老子,就能为所欲为,别人就不敢碰他?实话告诉你们,王郡公已经下了杀令,李世民得人头我们马邑收下了。还有善阳那位马王爷,区区一个马贩子也敢掺合到这等事里,一样难逃一死!至于你们,就乖乖等着郡公发落吧。“殷峻心头一惊,没想到何叡居然连自己和善阳豪强“马王爷”杜三郎的交往都知道,看来确实是被这厮蒙蔽了。虽然论及兵力,自己并不在对方之下,但是人无头不走,没了自己这些军将,那两千余军兵毫无作用,何叡只消带兵把营房包围,他们就只能乖乖投降。自己这些人生死是小,李世民的安危是大。如果他真被王仁恭所杀,唐国公到底是要攻打长安,还是会兵进马邑?自己兄长又该怎么交待?但愿老天保佑,李世民平安无事,千万不要有失!

第五百零一章 相逢(四)

群山莽莽,有如剑刃参天,山巅白雪,便是剑锋寒光。

阵阵战马嘶鸣声响起,在山谷中来回飘荡。执必思力阴沉着面孔立于马上,身旁则是担任向导的苑君玮,在两人身后,则是高举着青狼旗的执必部骑兵。自山道向后蔓延开去,一眼望不到头,只能看到无数人头、马头攒动。不管对徐乐的仇恨有多深,执必思力终究也要顾全着整个执必部的利益,不能为了自己的私仇,搭上整个部落。为了此次出兵,执必家向那位大隋公主借贷了大量牲畜资财,虽说那位公主肯慷慨解囊乃是为了借执必部压力压服边地群雄,不让他们造大隋的反。可是作为金狼旗主人,阿史那可不管那些。他的债不是好借的,所亏欠的每一文,都得数倍偿还。之前徐乐带着玄甲骑浴血厮杀,把青狼骑打得元气大伤,整个部落的兴衰存亡都大有问题。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自然得以大事为重。因此执必落落以及执必贤带领大半青狼骑随同刘武周兵入善阳,为执必部收回本钱。刘武周答应将王仁恭大半积蓄交给执必部,又允许执必思力带领亲兵千人追捕徐乐,还把自己的爱将苑君玮派为向导,场面功夫做到极处,执必思力也就不好再发难。这几日便带着兵马在连绵群山中穿行,不管部下如何劝说也不肯回头。按说徐乐所部人马过百,老弱妇孺过半更有不少伤员,纵然先行一日,行动速度也不能和自己的青狼骑相比。虽说执必部在此之前未曾攻破过南商关,对南商关后山中路径不熟。可是有苑君玮这个地里鬼带路,于路途上也不会吃亏。论理早就该追上徐乐,斩了他的首级。可一连几日非但找不到人,就连这支人马的踪影都不曾发现,未免让人心里起疑。

执必思力侧头扫了一眼苑君玮,目光阴冷如冰。前者和青狼骑大战的时候,苑君玮肩胛受伤伤势极重,医官判断纵然老天保佑不落残疾,左臂也用不上力。换言之这位昔日恒安第二斗将已经废了,充其量也就是个普通军将的本事。人落到这一步本就心情烦闷,伤势未好又要钻山当向导,也就变得更加暴躁。这几日在山里苑君玮骂不绝声,把徐乐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进去。不止一次赌咒发誓说自己要是抓住徐乐,绝对要把他千刀万剐。若不是他擅自和青狼骑开战,就不会把自己拖累进战场导致重伤残废。如今大家都去善阳发财,自己又被他害得在山里喝风,见面之后绝对轻饶不了。

话说得狠,神情也似乎恨极了徐乐看不出破绽,但是这几日连人影都看不见,还是难免让执必思力怀疑这个向导是在做戏。突厥人和恒安甲骑仇深似海,直接砸碎苑君玮肩胛骨的并非徐乐而是青狼骑儿郎,他到底恨徐乐多一些还是恨突厥人多一些,谁也说不准。可是突厥人对这片地形一无所,如果离开向导慢说找人,自己能否走出去都难说。是以执必思力虽有疑心并未发作,只是心里已经不再信任苑君玮,也不再单纯靠他找人。苑君玮在马上打了个哈欠,看着执必思力道:“少王,咱们在这里还要等到几时?山里不能和外面比,天黑得早。若是再耽搁下去,今晚上怕是又找不到合适扎营的所在,万一冻坏了你,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苑将军多虑了,我们突厥人没那么娇贵。”执必思力冷声回答,随后看向前方:“阿塔做事稳当,我想用不了多久就有消息。”草原上的射雕手无一例外,都是一等一的好猎手。除了箭术绝伦外,于追踪猎物一道,也都是行家里手。既能在冬日里追捕狡猾的狐狸,自然也能找人。因此执必思力改派阿塔去搜寻踪迹,查找徐乐等人是否在此经过。纵然追不上,也能把方向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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