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执必部勾结的,是王仁恭,还是刘武周?
徐乐死死的看着那名露出了得色的王仁恭使者,控制着自己,不要向刘武周所在方向转过头去。
不论是谁勾结突厥,都将是生死大敌!
身在马邑,如何不知道马邑百姓历练所经历的突厥入寇之苦?田园被焚烧,亲人被屠戮,壮丁女子被掳掠。每一年的夏秋之交,马邑郡上下都如临大敌,生怕代表突厥入寇的狼烟在北面升起!
而当年雁门郡四十一城,更被突厥攻破三十有九,杀戮之惨,闻者动容。
徐家闾中,就有不少当年从雁门逃出来的难民,被徐敢所收容,现在还随着徐乐一路转战至这云中之地。
自小在他们口中,在突厥人铁蹄之下,所遭受的惨酷遭遇,徐乐听得太多了。
爷爷徐敢也曾经在醉后惨笑,他们这一代人,好容易终结了四百年来胡族祸乱天下的惨事,但是短短几十年间,眼看这大隋又要崩塌,而突厥崛起,当年之祸似乎又要卷土重来。
天下群雄争斗,也就罢了。若是谁将突厥人引进来以加入这场天下之争,那中原大地,就要再度沉沦血海!
爷爷和自己早逝的父亲,追随大业天子,浴血奋战,终结了这四百年乱世。若是让突厥人的马蹄,践踏爷爷埋骨之所,徐乐发誓,自己一定会斩杀那个始作俑之人!
到底是王仁恭,还是刘武周?
在徐乐胸中念头如电光火石一般起伏不定之际,堂下诸将已经暴怒!
苑君玮又是带头冲出,这次尉迟恭也没去拉他。苑君玮几步就抢到那使者面前,两手抓住他的衣襟,向上一提。这使者也是身长近八尺的汉子,竟然被苑君玮扯得几乎悬空,只有双脚还点着地。
在苑君玮身后,一众恒安府将领纷纷上前,人人咬牙切齿,按住腰间佩刀。
苑君玮额角青筋乱跳,狞笑道:“和突厥狗勾结起来了,来对付我们云中城?有种得很!爷爷砍了你,把你脑袋送回善阳,给王仁恭瞧瞧。这也是他将来下场!”
一众军将围住那名使者,人人怒吼。
“有种真刀真枪干一场,勾结突厥狗是个什么意思?”
“苑四,把这贼拖出去砍了!别脏了咱们恒安府的节堂!”
“先打突厥狗,再回头打善阳城。恒安府都是好汉子,入娘的尽管来就是!”
执必部突然南下,纵然不少军将心下也是惶恐,两面夹击之下,不知道恒安鹰扬府这个局面还能维持多久。是不是还能撑持得下去。但是苑君玮这个愣头青带头冲了上去,这个时候也只能充好汉子,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而更多军将,真的是入恒安鹰扬府以来,就一直和突厥人连场血战,死死捍卫这一方汉家土地。王仁恭勾结突厥人入侵,两面夹击缺粮的恒安鹰扬府,真的是让他们怒发冲冠!
无非就是死战一场而已!云中男儿,力战而死,又能如何?
这些军将挤不进人堆当中,就转而向刘武周请战:“鹰击,打罢!不管是王仁恭还是执必部,只要你一声令下,云中男儿,只会舍死忘生!”
尉迟恭还站在原地,似乎还没琢磨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有人狠狠推了他一把:“黑尉迟,喝酒喝傻了不成?这个时候还不请战?恒安甲骑给你带成豆腐了不成?执必部来了就不敢打了?”
尉迟恭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大步上前,挤到诸将前面,放开嗓门大声请命:“鹰击,说打谁罢!恒安甲骑就算拼光,也不能向这些贼子低头!”
而那被苑君玮揪起来的王仁恭使者,只是闭上了眼睛,嘴角甚或还有一丝冷笑。他也没有半点要反抗的意思。
但为使者前来,迫刘武周起兵,早就有了必死的觉悟。
这使者嘴角的冷笑,更是激怒了苑君玮。他本来就是心狠手辣之辈,不然麾下如常舒欣等不会这般肆无忌惮。当下就是狞笑一声:“好,有种,看爷爷不碎割了你!”
说着苑君玮就要将这使者拽出节堂,只要没人阻止,苑君玮真的能在节堂外庭院之中,一刀刀的割了这个使者!
就算是有同僚这个时候想拦住他,红了眼睛的苑君玮也顾不得了!
这个时候,刘武周重重一击几案。用力之大,整个实木打造的几案似乎都在剧烈颤抖,下一刻就会散架!
刘武周大吼一声:“乱什么乱!某死了不成?现在两路人马都打进了云中城不成?都给我住口!苑四,你也给某住手!”
苑君章也冷冷开口:“老四,听鹰击号令!”
苑君玮喘着粗气,终于站定脚步,双手一松,这使者踉跄站稳。使者这个时候也不敢太过作态,刺激这帮红了眼睛的恒安悍将们。只是默不作声的站定,整理着领口。
刘武周目光在诸将面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徐乐身上。
适才群情激愤,而徐乐只是稳稳站着。并没有多少激动的样子。
刘武周问了一声:“徐乐,如此局面,你如何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徐乐身上。
第二百一十八章 逼迫(十七)
徐乐面色仍然平静,微微一挑眉毛,行礼下去。
“如此局面,依着末将心思,就是一个打字而已。任谁勾结突厥,都是云中男儿死敌,也是马邑百姓死敌!男儿大丈夫纵横世间,无非秉直道而行。只要胸中这口意气不堕,什么样的敌人,都有一拼之力!”
徐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声音越发的清朗:“突厥人,末将打过。王仁恭,末将也打过!就是一起来又能如何?”
尉迟恭抢前一步,沉声道:“突厥人,末将也打过!”
一名名军将都站了出来,腰背笔直,抱拳行礼:“鹰击,末将等也都打过!”
苑君玮扫了徐乐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在恨自家为什么没抢在前面说出这种提气的话。攘臂道:“突厥人咱们都不惧,王仁恭又能如何?鹰击,下令罢!”
刘武周和苑君章对望一眼,苑君章微微摇头。
刘武周转过头来,不动声色的看着徐乐:“打仗打的是什么?”
徐乐也神情不动:“两军合战,打得就是粮秣辎重。粮秣辎重不缺,则比的就是谁兵练得好,谁的将领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