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伴读
韩月整日里关着房门,一心向佛,并不怎么管这殿中事,谢烟又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全无心机,拉着她不是放纸鸢便是做些小女儿家的游戏,要么就是听她说些宫外的见闻,很是向往的样子。
“我要是也能出宫就好了,”谢烟望着天空喃喃地说,眼睛里全是希冀,“六姐姐,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这纸鸢,一阵风就能带走,随便去哪里都好啊。”
韩梨有些心疼,当年在这宫中那些难熬的日子,她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会的,我们小公主这么天真可爱,以后找一个疼你的驸马,就可以出宫了。”
谢烟听了韩梨安慰的话,脸上落寞的意思却更加浓厚,“我不想找什么驸马,我只想一个人做只鸟儿、做只蝴蝶,在这天地间自由自在的,而不是从一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
韩梨一愣,没想到谢烟看似天真无邪,内心会有这样与世道相悖的想法。
不过她又何尝不是呢。
“是啊,我也想这样,不靠任何人,自己翱翔在这天地间,那该多好。”可惜她活了两辈子,都没法实现这样的奢求。
“对了,六姐姐,给你看个东西。”谢烟一脸神秘,拉着韩梨到了一处偏殿。
推开厚重的木门,偏殿中央悬挂着一副一人高的画像。
画像正中在一丛盛放的山茶花下,一女子着一身淡青色织锦长裙,乌黑的长发绾成随云髻,只斜斜插了一根玲珑碧玉簪,并一朵淡粉山茶。
她端坐琴前,眉目间有些许出尘之意,凝神抚着古琴,旁边一炉香烟袅袅,一时间有几分似真似幻。
韩梨一时有些看痴了。
“这女子好看吧,是不是恍若仙女一般?这可是我父皇亲手所画呢,他们都说画中人是我母妃,连母妃自己也这么认为,可我却觉得不像。”
谢烟瞧瞧画,又瞧瞧韩梨,“说起来,我倒觉得这画中人周身气度有几分和你相似呢。”
韩梨眼中渐渐有了一层水雾,她伸出手想要碰触这画,却在即将碰到时又猛然收了回来。
“公主说笑了,先帝的画中人怎么可能是我呢。”她低声说。
谢烟也觉得自己犯傻,“是啊,你自然不可能是这画中人,这人我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是父皇心尖尖上的人。若不是爱到了骨子里,是画不出这样的画的,连嘴角隐隐的笑意都能捕捉进笔下。而且啊,父皇可不是一个擅长丹青的人,他留下的其他画作可都敷衍潦草的很,唯独这幅,是用了心思的。”
“公主说笑了,若是先帝真的爱她,怎么会没有留下一点她的消息呢。要么这人就是先帝自己杜撰的,他爱的不过是他想象中的一个人罢了。”韩莉这话带着淡淡的讥讽。
“杜撰的?”谢烟还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人啊总是自以为情深,一腔真情好像总要有个寄托,可这寄托若是不能如他的意,在他心里就如同死人了,呵,这样的情深好比草芥,一文不值。”
韩梨冷冷地说。
“你是说父皇一直爱着一个想象中的人吗?那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们都说父皇有些疯疯癫癫的。其实我记事很早,父皇还没有疯的时候,我记得他可疼我了,可就是突然那么一天,他就好像不认识我一样,脸上只有厚厚的悲伤,好像什么他都不在乎了。”
“可能是他想象的那人离他而去了吧,”谢烟感慨地说,“情这个字太可怕了,我不想变成父皇那样,也不想变成母妃这样,我就想无忧无虑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听着谢烟的话,韩梨静静凝视着画中人,她记得那一天,她费尽心机弹的古琴吸引到了谢斐的目光,可是他却非要怀疑她的动机,虽然他怀疑的没错,可还是恼人极了。
那日的细节他竟记了这么多年。
进了宫之后,或有意或无意她已经听了许多先帝疯癫的事迹了,那和她记忆中的谢斐真的是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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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太妃的宫殿就像是个与世无争的桃园,谢烟就是这桃园里最引人流连的美景。她身上切切实实的少女生气和对这世间稚气的憧憬,是韩梨所没有的。
来了也有几日,这日午后,小憩中的韩梨被梦里的冰冷所惊醒。
睡不着,索性站起来走走,她休息的美人榻就在谢烟的寝殿屏风后面。
她放轻脚步,担心吵醒午睡的谢烟。
没想到,却透过屏风的缝隙,瞧见谢烟床边站着一个明黄的身影。
在宫中能着这样颜色的衣服,也只有一人了,可他在此处做什么?
韩梨的疑惑刚起,就见那身影弯下身子,在谢烟的脸颊落下一吻。
这绝不该是一个哥哥能对妹妹做的事!韩梨睁大眼睛,不小心碰到了屏风。
被声音吵到,谢烟嘟囔着翻了个身子,谢乐则抬脚走了过来。
屏风后,韩梨同谢乐四目相对。
望着这个身量欣长的青年,韩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当年听话乖巧的糯米团子怎么歪成了这副样子,还对自己的妹妹起了这等龌龊心思……
不过说起来,谢烟乃是韩月同旁人私通所生,也不算是他亲妹妹,当时他年纪还小,这样的事情还记得吗?
唉,真是不能想,她这个做师傅的实在没把人教好。
谢乐原先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宫女,没想到倒是一个气质卓群的小美人,只是这小美人望着他的神情怎么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谢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口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伺候二人起身的宫人进来了。
“你快走吧,别让旁人看见,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韩梨纠结地说。
谢乐挑挑眉,这小美人倒是有些意思,“那就谢谢了。”他轻声在她耳畔说完,从窗户翻了出去。
啧,居然连她都要顺道撩拨一下,这小不点可真是出息了。
谢乐翻出了窗户,轻车熟路的抄近道往含章殿走,他还有好些奏折没批阅呢。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忙了,不是修筑河道就是整治边防,忙得他都没空去看烟儿,也不知道她的殿里什么时候又来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