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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梨花同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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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梨花同年岁 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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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杂的祭祀之仪式持续了大半日,年纪稍大的臣子都有些支撑不住了,身穿厚重朝服的燕王却一丝不苟,挺直身板完成了仪式,没有分毫不耐。

许多南楚的旧臣以往听多了谢斐的荒唐事迹,还以为他只是个不学无术的武夫,今日见他这般知礼的模样,晦涩的祭祀古词在他嘴里竟也只字未错,心里俱都对他改观。

仪式结束,大臣们在禅院用斋饭,谢斐没有胃口,独自漫步到后山凉亭。

秋雨霏霏,山影朦胧,薄雾深处中一个青衣女郎撑着纸伞缓缓朝他走来。

“见过燕王。”女子款款而拜,身姿说不出的优雅端方。

谢斐看着她发红的耳根,他知道这不是他心心念念等的那个人,心里有些悲戚,岁月逝去,红尘翻滚,为什么待他始终如一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你我不必如此多礼。”男子的声音多了一些粗粝,不知是不是这些年战场的黄沙给他镀上了些许风霜。

顾濛心里一暖,缓缓起身,眼睛不由自主地去描摹这个在她梦里出现了千百次的身影。

上次播州匆匆一面,她只记得他宽厚的怀抱一如既往地温暖,却还没有好好看一看他。

少女的心事过了这么多年并没有减淡一分,反而被时光酿成了醉人的烈酒。

谢斐侧过脸去对着山间云雾,淡淡道,“顾女郎约我出来可有何事。”

顾濛微微红了脸颊,连忙低下头去,“我约你出来,是想当面给你说声谢谢。”

谢斐想起往事,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你总是在谢我。”

顾濛也想到了那些久远的场景,心里顿时像春风拂过,那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

她将怀里放了许久的荷包取出来,羞涩地递给他,“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没什么可送你的,里面放着我求来的平安符,聊作谢仪。”

这生辰礼也太轻巧了些,的确不足以报他的恩德,可是顾濛还不清,也不想还清了。

谢斐没有去接,他扫了一眼荷包上绣的纹样,想到当初自己蓄意接近顾濛时,从她那里讨来的荷包,早已不知道丢哪里去了,这绣工可是精进不少。

顾濛也想起了当年自己绣的四不像,怕他嫌弃,“我这些年闲居寺院,无事可做便总是做些绣活打发时间,还得到不少景川……的指点。”话说的有些快,顾濛微微懊恼,徐晗玉乃是前朝公主,也不知提到她的名字会不会惹恼他。

手上的荷包被谢斐接过,他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忌讳,“顾家遭难,我还以为你也受了牵累,这些年你东躲西藏日子不好过吧,当初……是徐晗玉救了你?”

谢斐语气带着一丝不易掩藏的关切。

顾濛以为他关心自己这些年的遭遇,挑了些有趣的话题同他说了。“多亏了景……徐晗玉,虽然外界战乱,我好歹有个容身之所,青灯古佛相伴倒让我真正学会了一些修身养性。”

“我还以为你与她不合。”谢斐执起凉亭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热茶,闲聊家常一般同她说起那些过往。

“我原本是挺讨厌她的,可是后来我落了难才发现原来人都是复杂的,我爹还有顾家的叔伯平日里待我都很好,但大难临头也会毫不犹豫就舍弃我。反而徐晗玉平日里总是一副装模作样的派头,还总是奚落我,可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救我的也是她。她其实爱憎分明,心肠很软。”

“心肠很软?”谢斐嘴角挂起一丝讥讽的笑意,她对着他的时候,心肠分明硬的很。

“是真的,”顾濛担心谢斐因为在金都受刁难的事情记恨于她,想为徐晗玉说些好话,“她面上很要强,但其实心软的不得了,什么事情都往身上揽。淳熙帝死后,她日子过得很艰难。”

谢斐听着她的话,没有出声,眼睛望着远处黛青的山峰,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你不知道,她那么眼高于顶的人最后竟然嫁给了王介甫的儿子,那个郎君有些痴傻,怎么可能同她琴瑟和鸣,她做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王介甫能庇护侯府和公主府罢了。”

“你何必为她找借口,她贪图丞相府的荣华富贵、滔天权势,这不是她自找的么。”

顾濛听出他语气中浓浓的憎恶,有心再替徐晗玉分辨两句,又怕适得其反,惹恼了谢斐。

便也不说话了,陪着谢斐看这濛濛秋雨。

良久,雨势渐收,远处天际放出了点点晴光。

“后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听说你搭乘的是丞相府的马车。”谢斐端起冷掉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顾濛心底涌出一丝欣喜,原来他一直有留意她么。

“自然也是徐晗玉帮的忙,难为她在那样兵荒马乱的时候还能想到我,托了府里的吴大娘子带着我和欣娘逃到了吴江道,我这才和哥哥碰面,说起来,我哥哥他……”

“顾晏的事情你不必忧心,你父亲早就给他铺好了路,父皇在用人方面心胸大度,顾晏平平安安袭个爵位不是难事。”

顾濛正是担心顾晏一直替北燕作战,害怕大乾对他心有芥蒂,如今听到谢斐如此说,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顾濛还想道一声谢,又觉得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用如此生疏……

“徐晗玉把你们先送出去,她自己是如何打算的?”

顾濛被谢斐的话拉了回来,不知道他为何今日一直在和她说起徐晗玉,她微微蹙眉,如实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听吴大娘子说起,王介甫的意思是王家人都要为国殉葬。”

“呵,”谢斐冷笑一声,重重地将杯子砸在石桌上,“王介甫那个老匹夫,冥顽不灵,这么想殉葬,当初就不应该给他留个全尸。”

顾濛被他语中的戾气吓了一跳,转念一想,王介甫力主抗楚,两国最后一战折损了南楚许多人马,提起此人,谢斐心里难免有气。

“那徐晗玉的意思呢。”谢斐又问,握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

“这我就不知道了,城破之后我就没了她的消息,后来哥哥倒是多番打探过,他对徐晗玉一直是痴心一片的,可惜也是一无所获。不过我想她还有鸿哥,便是为了鸿哥,她也要活着才是。”

“鸿哥?”

“嗯,是徐晗玉同王郎君的儿子,生的冰雪可爱,白白嫩嫩的一个胖小子,我还抱过他呢,可爱得紧。”顾濛想起那个糯米团子,嘴角带起一丝疼爱的笑意。

谢斐却不答话了,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倏忽他站直身子,“时辰不早了,顾女郎早些回去吧。”

二人的确坐了许久了,顾濛有些无措地站起来,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总觉得谢斐的心绪忽然有些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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