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带些隐秘的愉悦看着喝醉的她。
听她说说她的欢喜。
“还不是因为郎君总不给我一个好脸色,”徐晗玉皱眉嘟囔,“诗会上我帮郎君解了围,郎君领情了吗?郎君只是怀疑我心思不纯,不许我再靠近卢府。那日在宝月楼,郎君说想吃我做的菜,这一个月我便挖空了心思给郎君送餐食,又何曾得了一个好。”
说到此处,徐晗玉自嘲一笑,索性提起酒壶将剩余的残酒一饮而尽。
谢斐想要阻止却晚了一步,只得将空空的酒壶挪到一旁。
这么一说,似乎倒是他过分了?
他觉得她这幅模样甚是好笑,目光不由放软,“你哪里没得我一个好了,那我现在就夸你,女郎的餐食做的好极了,甚合我心。”
徐晗玉双手捧脸,甜甜笑起来,她眉眼弯弯,似有漫天星河揉碎了融化在里面。
“谢郎君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小气只送三个菜吗?因为啊,每日送多了,郎君便吃腻了……可我不想郎君吃腻啊。”
徐晗玉酒劲全上来了,说完这句话,头一歪,差点倒在桌子上,谢斐赶紧将手伸过去,她的头便睡在了他的手里。
头发抵在手心,软软的,也痒痒的。
谢斐心跳快了一瞬,那日她嘴上说着直到他厌烦为止,原来她心里竟不想他厌烦么?
他低头,细细看她的眉眼,忽然想起初见的时候,渡口有个酸书生说的什么“皎若太阳,灼若芙蕖”,用来形容她,现在看来倒是贴切的很。
这么美的女郎还这么乖,真是样样都合他的意。
两人呆坐没多久,菡萏并两个家仆便进楼来寻她家女郎了。谢斐心有不舍,但还是将徐晗玉送回了杜家,看着菡萏唤来婆子仔细将徐晗玉扶进屋里。
菡萏一个不小心,将徐晗玉绊了一下,得了谢斐好大一个冷眼,吓得她直哆嗦。
谢斐环顾一番,心有不满,这杜府未免也太简陋了,首要的便是这看家护院的人,就这么几个小厮家仆能起什么用?
回到谢府已是月上中天,白谷正因着自己跟丢了谢斐而急的抓耳挠腮,生怕谢斐回来一个不高兴把他打一顿板子。
忐忑半天,总算等到他家郎君的身影。
和他想的大不相同,谢斐是带着一脸笑意回来的。
白谷抬头看看天,明明已经秋天了,怎的他家郎君还满面春风。
他小心跟着郎君进了屋,谢斐有些怪癖,屋里从不让丫环伺候,随身事务都是白谷亲自打点。
“郎君,小的该死,看那杂耍入了迷,一转身便不见郎君了。”白谷给谢斐宽了外衣,“后来我在天水街上来来回回寻了好几遭,也不见郎君身影,想是郎君先回府了,我便急忙回来,哪知郎君不在,急得小人……”
“好了,我还能出什么事不成。”谢斐这意思便是放过了,白谷悬了一夜的心总算落地,好奇的心思却按捺不住,他家郎君心情这般好,是遇见什么好事了吗?
“嘿嘿,郎君这般晚回来,可是后来又遇见谁了?”白谷有心提一嘴杜女郎,又怕猜错了惹得郎君不快。
谢斐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嘴角带笑斜斜睥了他一眼,优哉游哉的躺倒在床榻上。
“我今日这身衣裳让府里的嬷嬷照着再做几身,这件也别给扔了。”
白谷口里应了,凑上去给谢斐脱去鞋袜,心里好奇的不行,他家郎君何时关心起做什么衣裳来了。
谢斐由着他服侍,眼睛盯着头上的瑞草芙蓉纹样锦缎床帐发起呆来,一时想到徐晗玉今日的罗裙上好像也有这芙蓉纹样,一时又想到那日在卢府她说的什么菩萨像前的并蒂荷花,他去了清国寺这么多次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她胡诌的。
想到若是她胡诌的,也是为了提醒他那谜底,又觉得心里好像喝了蜜一般甜滋滋。
谢斐活了将近十八年,还是头一遭有这种体会。
自从七岁那年,他母亲落发出家,他便跟在谢虢身边。身旁都是一堆糙汉,谢虢又对他很是严厉,动不动便是军法家规处置,他感受到的温情甚是了了。
后来到了江州,被人奉承,也收了几个妾氏,但是也仅仅就是收在房里。这些女子要么骄纵聒噪,要么胆小柔顺,反正都差不多的无趣,想起来全都面目模糊。
在与人亲近这件事上,谢斐天生不耐烦,除了他娘,这世上还从未有一人能得他放在心上。
可是徐晗玉却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谢斐觉得自己也说不出来。
初见时只觉得是个心机重的女郎,口舌伶俐,算计他不得不出手相救。后来清国寺再遇,她镇定又柔弱的矛盾模样让他颇感讶异,虽说理智提醒自己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但是午夜梦回,那双湿漉漉的眸子还是装进了他心里,埋下一颗不起眼的种子。
卢府的那支曲子悠扬婉转,弹琴之人更有一颗玲珑心,他无法无天早就惯了,那是第一次,有个女郎竟然想要为他解围。
宝月楼的那碗酥酪的确酸甜可口,可他哪里就贪吃那碗东西了,还不是想要和她说说话……
这一个月来,日日吃着她做的餐食,心里的种子悄悄便破了土。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他身在其中,没有觉察罢了。
直到今天,她向他袒露心迹,听见她说欢喜他,他才发觉自己竟然这般开心。
他想起她来,面目丝毫不模糊,就连她眼角的那颗小痣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心绪婉转起伏,谢斐一阵呆愣,一阵傻笑。
白谷在一旁则看得目瞪口呆。
另一边,谢斐走后,徐晗玉便悠悠转醒,眸色清亮,哪里有半分醉意。她坐起身,对着铜镜,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散落的长发。
菡萏端进来一个热汤碗,“这是谢郎君走时吩咐的醒酒汤,叮嘱我看着女郎喝了才行。”
徐晗玉未转身,慵懒地笑笑,“倒了吧。”
菡萏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看着铜镜里徐晗玉清冷的神色,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