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腿伤好了不少,只是方大却从此落下了残疾。
如今大夫人将莹雪的月例升为了每月二两银子,已是够一家的嚼用,丝竹便也辞了铺子上的活计,专心伺候父母。
莹雪每每在家瞧见姐姐与父亲的哀切模样,心中对那刘府主子的恨就加深了一层。
恰在刘婉晴出嫁的前几日,刘府借着出了个世子女婿的东风,将刘一宁与光禄寺少卿家嫡女的婚事定了下来。
一时间,刘府风头无两。
莹雪听了这消息后,便挑着灯烛,生生熬了好几个大夜,替自己缝制了一条月白色边、烟粉色底的肚兜。
她知晓自己的优势便是美貌与这身白皙滑腻的皮肉,纯白与烟粉色相衬,定会为她增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既是要以色侍人,就将这点“色”发挥到淋漓尽致吧。
时光如隙,转眼便到了刘婉晴出阁的日子。
莹雪自从那一日在东葫芦巷与墨书匆匆一面之后,直至今日都未曾再与墨书相见过。
一是她已磨了心志,从今往后只想着为自己和亲人脱了奴籍,不再叫人欺./辱践踏了去,二是心内愧疚使然,无论如何总是她主动退了与墨书的婚事,她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墨书。
从前也是她太过奢望,总想着自己谨慎度日,总能与墨书过上相夫教子的安稳日子。
却不知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眼中,美色过人也是怀璧其罪。
既如此,索性她便用这傲人的美色去一步步往上爬吧,爬到无人敢再伤害她的亲人,爬到无人敢再轻贱利用她。
刘婉晴出阁的这一日,也称得上是十里红妆,锣鼓喧天。
莹雪被喜婆安排在了新房旁的西厢房内,只说世子爷未曾收用莹雪时,她只能以通房丫鬟自称,今日更不许她出去乱晃,省得损了新婚夫妇的福气。
喜娘说这话时语调很是尖酸刻薄,可莹雪却恍若未闻,只坐在床榻上不语,安静和顺的似盏美人灯。
前几日,莹雪已从夏至那儿问清楚了镇国公府内的人际关系。
镇国公正妻乃是沈氏,出自没落的洛阳宗室,也算是有些皇室血脉。沈氏生下三子一女,分别是长子傅云饮,次子傅云萧,以及幼子傅云筝,嫡女则排序为四小姐,名唤傅云婕。
除了沈氏以外,镇国公还纳了二房良妾,分别生了两个庶女,一个叫傅云芷,另一个叫傅云欢。
镇国公内的人事也算不上复杂,两个庶出的小姐等闲从不外出,沈氏的幼子傅云筝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又因身子孱弱,自小便养在别庄上。
镇国公老太太喜静爱佛,一月只让小辈去晨昏定省两次,若不是顶顶要紧的事,从不出佛堂半步。
莹雪思忖了一会儿,仍是觉得自己要将全副身心皆放在傅云饮身上。
媵妾的名声不大好听,将来若是侥幸怀了孩子,兴许也会沦落到去母留子的境地。
她总要先爬上良妾这个位置才是,在这之前,她必须要韬光养晦,不能让刘婉晴疑上自己。
端方院的新房内。
刘婉晴头上戴着的凤冠贵重不已,她的脖子已是被压得挪动不得,脸上厚敷的脂粉也令她倍感不适。
只眼前微微晃动的凤头花烛,入目所及的鸳鸯戏水玉石屏风,以及铺在纱窗上以及梨花木桌上的“喜”字彩贴,皆让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惘然的甜蜜。
哪个闺阁里的少女未曾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郎?只期盼着他英俊伟岸,丰神俊秀,且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又能与自己举案齐眉、相持相护。
如今她能嫁给傅云饮,当真是全了年少时的闺梦。
一时间,与镇国公府有亲的夫人小姐皆说笑着走进了新房内,逗弄了刘婉晴一番后,便一齐候着傅云饮来揭新娘的盖头。
约莫等了一刻钟后,身着暗红色黑底锦袍的傅云饮方才姗姗来迟,今日他束了个红玛瑙玉冠,愈发衬的眉眼清隽出挑,眉梢里掩出三分快意。
他听从喜娘的指示,将刘婉晴的红盖头掀了开来,又与刘婉晴喝了交杯酒。
黑曜石般的眸子扫过整个新房,却没发现那抹清丽的身影,他掩下心头的失落,与几位相熟的婶子见礼后,便去了正堂迎接客人。
刘婉晴心下愈发甜蜜,方才她忍着羞意瞥了几眼矜贵俊秀的傅云饮,一颗心更是狂蹦乱跳了起来。
她想,自己往后必是要做好世子爷的贤内助,替他生儿育女,统管家事,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思及此,刘婉晴不禁想起了出嫁前一夜母亲塞给自己的那本小册子。
一想到世子爷也会如画册上那般疼爱自己,刘婉晴的双颊便羞红的如火烧过一般。
夜幕渐深,傅云饮也终于送走了自己的同僚旧友。
他身上带着些饮过桃花酿的微醺酒意,双眼却依旧清明如初,他走在通往端方院的游廊上,拂着微凉的夜风,与身后的东昉说道:“大奶奶带来的丫鬟都在端方院里?”
东昉不解其意,只挠着头回答道:“自是在端方院里。”不在端方院里,还能去哪里服侍?
傅云饮瞪了一眼东昉,他时常不解,自己身边的小厮为何会蠢笨得像只猪?
而东昉也发现了世子爷望向自己时恨铁不成钢的冷酷眼神,他思索了一会儿后,方才福至心灵地想起了大奶奶带来的那个媵妾。
听说是个难得的美人,名唤莹雪。
世子爷莫非是在询问她的住所?
“罢了,我懒怠与你多说。”傅云饮说完这话后,便朝着端方院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刘婉晴已坐在大红色的床榻上苦等了许久,听见屋门的响动后,她方才含羞带怯地理了理自己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