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欲言又止,终是一拱手,跟着白玉楼一同离开。
秦逍等白玉楼离开,才叹了口气。
他知道麝月是极为精明的人,但终究没有睥睨天下的大眼界。
急匆匆地兖州用兵,自然是操之过急。
不过她能够理解麝月的心思,无非是希望用一场大胜来振奋人心,树立威望。
如果真的攻下兖州,公主举起的李唐大旗自然是更有吸引力。
但这一步棋实在是太过凶险,一旦失利,效忠于京都的兵马自然会继续向徐州挺进,公主很可能连立足之地也没有。
宇文怀谦轻抚长须,并不做声,费辛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话。
两人都知道此等大事,秦逍没有开口询问,还真不好率先开口。
“二位有何见解?”秦逍沉吟片刻,才含笑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宇文怀谦才道:“大将军的应对自然是睿智非常。当下我们不宜表明任何立场。京都那边的实力犹在,而且天子临朝二十年,天下人也都知道大唐女帝的存在。当年女帝是拿出了先帝的遗诏,虽然有不少人心存疑虑,但女帝终究是凭着先帝遗诏登基。”顿了顿,才继续道:“公主虽然是李唐血脉,但……她在檄文中声称天子是伪造遗诏,而且还说先帝是被女帝谋害,那也都是口空无凭,没有铁证在手。”
“宇文大人言之有理。”费辛立刻道:“没有铁证,檄文的内容就不足以取信于人。虽然天下还有不少人心向李唐,但目前局势未明,没有谁敢轻易表明态度。想当年女帝登基,三州七郡起兵,天下大乱,甚至因此导致周边夷狄侵袭,生灵涂炭,这才过去不到二十年,当年的惨烈景象天下人也都还记得,很多人实在不愿意那一幕再次重演。”
宇文怀谦道:“三州七郡之乱被平定后,女帝可是没有手软,战后诛灭了多少人,参与反叛的许多官员将领,那可是被诛灭全族。如今公主仅仅掌有徐州一隅,江南三州尚未向公主表示效忠,豫州虽然已经表明立场,但后面如何发展,还有待观察。这种情况下,公主其实是一隅之地与京都为敌,所有人都知道公主根本不占上风。”
“要想让各州响应,除非有实力强劲的势力率先向公主效忠。”费辛道:“特别是北方四镇和裴孝恭的南方军团,这两路兵马可都没有表明态度。”
宇文怀谦摇头道:“裴孝恭是夏侯家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裴孝恭此人重情义,夏侯家对他有厚恩,而且如今的天子依然是夏侯,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倒向公主。”轻抚长须,想了一下才道:“至于北方四镇,情况复杂,武川镇是澹台悬夜的嫡系,那肯定是铁了心要效忠京都的。”
“怀朔镇也被澹台悬夜笼络。”秦逍道:“武川和怀朔肯定是铁了心要追随京都。”微皱眉头,才继续道:“沃野镇的情况不明,倒是太史存勖的柔玄镇还有被公主争取的可能。澹台悬夜与太史家有旧怨,太史存勖现在肯定已经知道澹台悬夜掌控了京畿,所以他是绝不可能效忠于澹台悬夜。不过若说他立刻举旗响应公主,那也是未必。”
费辛道:“如果公主能够迅速争取到江南三州的支持,尔后保住豫州,五州之地连成一片,有钱粮在手,倒还真是能够与京都抗衡。”
“所以公主能否立住脚,就看是否能挡得住京都的这次攻势。”秦逍若有所思,如果不是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到龙锐军的存亡,自己已然是孤身一人,秦逍自问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前往公主身边,帮助公主冲锋陷阵。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与公主虽然关系极为亲密,但事关大局,却不能意气用事。
忽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即见到霍勉之已经带着几个人进了来。
两人抬着一副战甲,后面则是有人抬着支架。
秦逍见状,立刻迎上去,霍勉之已经拱手笑道:“这是何家的光明甲,另有一副下官已经派人去找,晚点应该也会送过来。”吩咐人将光明甲展开支上。
秦逍背负双手细看,只见到这副光明甲以兜鍪护头,兜鍪两边有上翻卷的护耳,兜鍪还缀有垂至肩背用以护颈的顿项,胸甲左右两片,居中纵束甲绊,左右各有一面圆护,上面有凸起的圆弧形花纹,两肩覆盖披膊,臂上套有臂护,腰间扎带,腰下两片膝裙护着大腿,小腿覆着吊腿。
整副光明甲十分完整,十分精美,而且防护性也是极强。
只不过甲胄上有几处砍痕,应该是战场上留下。
不过砍痕很细微,对战甲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想来何家的后人也是故意留住这些砍痕,并无修复,以此来证明祖上的勇猛。
按照时间算起来,这副战甲是武宗皇帝身边的近卫骑兵所有,那已经是存在了百年之久,依然保存的如此完整,那自然是被何家当做了传家之宝。
不过从刀痕也可以判断,光明甲的防护确实惊人,被敌人砍在甲胄上,只出现浅浅的痕迹,根本无法对甲士形成有效的杀伤。
秦逍自然明白,一名战士如果有甲胄护身,不但防御力增强,而且战斗力成倍增加。
道理很简单,身穿这副战甲,不必担心敌人的大刀砍在身上会要了自己的性命,所以只要保护好自己的要害,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对敌人发起进攻。
战场之上,生死只在一瞬间。
多了精良护甲,就是多了好几条命。
秦逍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伸手细细抚摸,感叹道:“果然是好甲。这要是有此等护甲防身,一个人恐怕可以应付好几个对手。”
“当年武宗皇帝身边的皇家近卫骑兵,那都是精挑细选出来,战斗力比之现在的龙鳞禁卫军只强不弱。”宇文怀谦也是细细观察光明甲,感慨道:“下官听说,那些皇家骑兵都是以一当十的角色。”
秦逍哈哈笑起来,忽地想到什么,急忙道:“费大人,劳你去前院那边带几名口难匠过来。对了,有个叫口难伦的,你让他一起过来。”
挛鞮女汗为秦逍挑选的这些口难匠,那是用了心,年纪都是在三十岁以上,技艺都是不差。
这其中为首的是名叫做口难伦的口难匠,年过五旬,技艺尤为出色,而且还是一名俟斤,出发之前,被挛鞮女汗委任为这群口难匠的头领,负责管理这群口难匠。
费辛立刻出去,很快就带了四五名口难匠过来。
几名口难匠上前向秦逍行礼,都显得异常恭敬。
贺骨诸部疫病蔓延,秦逍在口难部遇上了野陵道人,因此也发现了那批解药,所以得到解药后,第一个受益的就是口难氏族。
这些口难匠中,不少人被感染的家眷也是贺骨诸部中最早得到解药的人群,秦逍救了口难氏族不少人的性命,这些口难匠自然对秦逍是感恩戴德。
等到抬起头来,几名口难匠的目光立时被光明甲所吸引,没等秦逍吩咐,竟是情不自禁围拢上前。
草原人的礼仪没有大唐这般森严,而且因为职业的原因,口难匠自然是对甲胄兵器比普通人要敏感得多。
秦逍也不阻拦,反倒是退后几步,让几人能够细细观察。
一名口难匠甚至已经忍不住伸手要去抚摸铠甲,好在口难伦还是保持了清醒,立刻喝止,那口难匠一惊,回过神来,急忙缩手。
“不碍事。”秦逍温言道:“只要小心一些就好,你们可以仔细观察,不要放过细节。”
口难伦自然不笨,隐隐明白什么,吩咐其他几人道:“手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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