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闻言,晓得这就是养老了,然而他此时年龄未到五十,又因习练高深武学,不便与妻子同房,若就此封刀,多少心有不甘。
想了一想,笑道:“贤婿再说其余两处。”
曹操便道:“明教立国之业虽然未成,然而江南大地,多有明教教徒,岳父若不愿远涉他乡,不妨就在江南收拾局面,他日有变,正好南北呼应。”
方腊听罢不由一惊,愣愣看向曹操,见他一脸坦荡,不由长叹一口气:“枉我平生自负英雄,今日才见英雄胸襟。”
王寅、祖士远等人亦是暗自震动,在他们想来,方腊毕竟乃是一方之雄,死灰犹有复燃日,东山岂无再起时?曹操虽不便杀了方腊,但是必要提防自也难免,以免复起成患。
谁知老曹竟肯留他在江南招拢兵马旧部,全不在意养虎成患,或同自家分庭抗礼,都不由暗暗膺服。
其实他众人却又想的差了,老曹虽有胸怀,却又不傻,若是换了刘备,且看会不会放他些毫,归根结底,还是不以方腊为意——
养虎自有成患之险,然而谁人为虎?那是“余子谁堪共酒杯”的刘使君,是“狮儿”孙策,是“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孙权,再不济也是袁本初这等“天下楷模”。
似方腊者,在老曹眼里,不过张燕、臧霸之辈,便似当年收臧霸后,割青徐二州委任,无一丝猜忌之心,看似信重于彼,实则信重自身之实力也。
方腊本人,自然看不清自己小卡拉米的定位,先还怀疑老曹诈他,试探其心,随后看出老曹眼中诚意,也只道曹操真个用人不疑,不由感动。
当下说道:“不瞒贤婿,我两位师尊遁去无踪,此事必有后患!陈箍桶师父且不说,汪公老佛师父,心思深沉,虽然明奉我为教主,其实暗地里颇有图谋,他必然留下甚多后手,只待官兵一退,必有一番文章做出!贤婿既是真拿我做一家人,如何肯让这老儿拖你后腿?你且把梁山兄弟留几个给我,好歹把这明教打理干净,完完整整交在你手。”
曹操听了,心中一动:“岳父若是这般说,此事的确可疑!我那兄弟朱仝,最是机敏不过一个人,若是寡不敌众、遭了官兵毒手也还罢了,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说不得便同那两位老教主有关!还有此前分道而来的两个梁山兄弟,迄今不得消息,也自古怪,本来小婿也要留几个兄弟查探,正好一发都交由岳父统领。”
说着看看石宝等人,又道:“如今既然都是一家,岳父却也不必避嫌,明教这些兄弟,熟知地理,精于教务,也留下与岳父帮手,岂不是好?”
他把话说开,方腊越发心折,略想一想,摇头道:“不妥!倒不是避嫌,只是这些老兄弟,虽都有惊人才干,毕竟在江湖上厮混久了,以后同你做大事,岂能如现下这般无规矩?都随你去青州,随军操练精熟,将来方好大用!老夫这里,亦有得用人手,我有个徒儿余五婆,虽是女子,却也练达,如今却在衢州,待我召来,足堪相助。”
他这番话,全合老曹心意,当即看向梁山一干兄弟,笑道:“朱仝失踪,金剑先生和雷横消息全无,你等兄弟谁愿在江南多留一阵,替为兄的相助圣公,寻访他们踪迹?”
李逵想起自己此前大骂方腊,暗自心虚,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哥哥,铁牛不要留在此处,离家已然日久,我家阿瓜必然想她老子想得紧也。”
鲁智深见他惫懒,哈哈大笑,自告奋勇道:“这桩事情,洒家替哥哥担了,再有我杨志兄弟,他曾来江南运送花石纲,也自路熟,留下同洒家一道。还有哪个兄弟愿留的?”
马灵笑道:“左右无事,小弟也留下吧,若有个缓急,去替哥哥们报信也便利。”
曹操喜道:“我本想着你同戴宗留下一个最好,既然你肯在此,且教戴宗回山。”
史进道:“小弟也留下吧,再叫杨春、陈达相伴。”
方腊数了一数,笑道:“有这六个奢遮的好汉,足够成事了。”
曹操道:“江南水网密布,正是水上兄弟们用武之地,回头待童贯兵退,阮氏三雄、太湖四杰,再留几个相帮。”
当下议定此事,方腊又道:“贤婿,我虽留在江南,却对扶桑好奇,你欲使老夫去扶桑,却是什么缘故?”
曹操便把自家攻略扶桑情形,拣重要的说了一番,最后笑道:“岳父莫怪小婿轻浮,当时想着那扶桑国虽然孤悬海外,毕竟也是老大一片领土,白白让彼处野人占据,岂不可惜?因此使此雀占鸠巢之计,让我汉家骨血,做他扶桑天皇!”
王寅、石宝等人此前听他说过扶桑之行,晓得他另立新皇,又留若干兄弟把持大权,却不料老曹使了个绝户计,预定了自家孩儿皇位,都听得目瞪口呆,齐叫“奢遮”!
老曹羞羞一笑:“本来同那皇后约好,回国之后,便派遣一员上将,五百精兵,东渡扶桑,驻守皇宫,镇压不臣,保我血脉长成,尽掌其国权柄,谁料回国后诸事匆匆,一时搁置。故此想着岳父若是有暇,倒是可以把明教传至彼处,就立为扶桑国教,也图个万世千秋。”
方腊听他此言,也是震惊不已:这个“武孟德”,当真荤素不忌!他这举措,同吕不韦何异?况且吕不韦毕竟能耐有限,终生不敢相认儿子,我这女婿若做了皇帝,便认了扶桑儿子又能怎地?
想到这里,心中却又一动:啊哟,他不是许了个儿子同金芝姓?他武氏的江山,自然轮不到姓方的做,但毕竟是他儿子,连扶桑野种都有皇位可做,我的孙儿便不行?西夏、吐蕃、大理、交趾,老夫将来设法打下一国,便让我孙儿为帝,姓武的难道不许?
一时越想越觉可行:我女儿青春正好,武植也正壮年,郎情妾意,岂有只生一个儿子的?说不定我的外孙便能继承帝位,啊呀,到时候一个孙儿一个外孙,一个小皇帝一个大皇帝……我老方家这不是发到天上去了?
当下把腿一拍:“贤婿啊!你何不早说?若早说时,我这做岳父的,无论如何也替你去一趟。一国基业呀,没有自己人守着岂能放心?还有你那些兄弟,也不好一直在外漂泊,总要有人替换他回来方好。”
方腊一边说,一边露出苦恼之色:“可是江南这里也是大事,不能任我师父乱搞啊……”他假做思考,眼珠子转啊转的,转到了王寅身上。
他毕竟也是一方大豪,莫看被老曹玩弄于掌心,那是对手太强之故,似慕容博这等老坏蛋,阴谋诡计玩了一辈子的,方腊也能察觉其心思,并慢慢把他架空,又岂是什么易与之辈?
王寅本是他手下右使,朝中尚书,如今却和他一样做了老曹岳父,心中岂能无动于衷?当下使一招顺水推舟——我老方在江南替女婿卖力,你老王准备去青州享天伦之乐?不存在的,老兄弟,卷起来吧!
方腊故意露出惊喜之色:“有了啊!贤婿,你如今分身乏术,正是岳父替你出力帮忙之时,老夫在江南坐镇,你那位王岳父岂不正好无事?让他去扶桑,替你打理基业!”
王寅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落,顿时吃了一惊:“我?方大哥,我二十余年不曾见女儿也!”
方腊摆摆手道:“王兄弟,你随贤婿回青州,先同令爱团聚便是,聚得够了,自登州出海,数日便到扶桑,若是想女儿时,何时不能回来看顾,却比为兄在江南,还要便利的多也。”
不待王寅回答,顾自对曹操道:“贤婿,你这位岳父,弓马娴熟,你手下虽尽有奢遮好汉,怕也无几个越的过他去,又通文墨,替你守把扶桑,正是相得益彰,却好换回你那干兄弟听用。”
王寅摇头苦笑,心下晓得这是来自同行的妒忌,也是老主公的小小报复,自己若是推辞,岂不是让女儿难做?当下慨然道:“罢了,方大哥这般力荐,王某若再推却,反显得懒惰了。贤婿,你若放得下心,我便去扶桑替你看顾,再让高玉相帮,他日真若同女真开战,也提一支兵马,去他老家厮杀。”
高玉也道:“读万卷书走万里路,小弟素来常以见闻不广为憾,如今既有异国可赴,愿与王兄同去!”
曹操听了大喜,起身抱拳:“若是如此,扶桑事业,全托二位手中!”
如此又过两三日,外面童贯忽然收拾大军,急急离去,曹操笑道:“金陵之事发作,童贯此去,再不复来也。”
他们毕竟兵少,这几日都忧心童贯强攻,如今见他退兵,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当即派人,把方七佛众人请回洞中,方金芝见爹娘无恙,激动不已,抱着大哭一回,又得知弟弟死讯,越发哭成了泪人儿。
曹操安慰了一回,又召集众人,把先前所定诸事悉相告之,阮家三雄晓得太湖四杰不大看的上方腊,主动承担,由阮小五同四杰回返梁山,交代水军事务,阮小二、阮小七则留下相帮方腊,一面重整明教,一面打探三个兄弟下落。
方腊如今把梦想寄托在未来孙子外孙身上,也无别个心思,把石宝等人叮嘱一番,让他们务必用心尽力,亦要遵守青州规矩,兄弟们各奔前程,来日成就大事,再做一处欢聚。
偏是李逵好热闹,嚷嚷道:“如今梁山明教,都是一家,怎地不杀猪宰羊,祭祀天地,讨个彩头也好。”
众人听了,都夸李逵心细,祖士远这几日管理后勤,却是苦笑连连:“洞中粮食,已快耗尽,周围村坊,也吃官兵祸害的苦,一时却去哪里寻猪羊?实在不行,只得找匹老马杀了充数。”
曹操摇头道:“我等同官兵连场血战,战马亦有功劳,如今又不是绝粮,岂有杀马之理,实在不行,派出夏侯成兄弟,重拾他猎王手段,山里不拘獐鹿,弄一两头来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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